2010年11月11日星期四

天遣

一 一个少年和两个富婆
@如今,我虽然身陷囹圄,但是,回忆起跟王碧在一起时的夜夜笙歌。一 掷千金的日子,我不后悔;真的,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我第一次被一个富婆诱奸的经过。
@父亲去世后,我心中明白,这个世界,没有钱是行不通的。我暗下决心 :我必须要有钱,我必须找钱!
@她雪白的手臂又伸过来了,我只觉得她犹如一只蜘蛛!一只困兽!我不 能做网中的飞蛾,做困兽的猎物,我用力地把她的手拨开。
有谁在短短的时间内从捉襟见肘的日子而一跃过上挥金如土的生活吗?而又有谁从天堂一个倒栽葱而跌入了万丈深渊吗?值得庆幸而又不幸的是,这两种大起大落的情景都落在了我的头上。
王碧华,这个令我大喜大悲的女强人,这个令我魂牵梦绕夜不成寐的高干子女,你在哪里?你听得见我低低的呼唤吗?
如今,我虽然身陷囹圄,但是,回忆起跟你在一起时的夜夜笙歌、一掷千金的生活,我不后悔;真的,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我感谢你,碧华,我衷心地感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永远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高级的生活。虽然,这一切都过去了,都成了过眼云烟,正应了中国那句老话:“树倒猢狲散”,你爸爸王宝森出了问题,我们跟着全完了。看守给我一支笔和一本稿纸,要我交待有关你们家的经济问题。可是,面对着洁白的稿纸,我能说什么呢?
往事如烟,如梦…… 我还是从我的家世讲起。我父亲是一个中学教师,而母亲是一家纺织厂的女工,后来,由于纺织厂不景气,母亲就下岗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正上高中三年级的我走投无路了。
我的一生中,第一次和女人发生关系,就是在我们家最贫团、最潦倒,几乎走头无路的时候,也就是妈妈嘱咐我到一个远房表姨家去借钱的那一次。本来我们家的经济绝不会拮据到那个地步,但是自从母亲下岗后,父亲的气管与食道发生病变,进了医院,收入与开支就不平衡了。由于爸不能工作,在家休息,没有收入,还要付医药费,所有的积蓄也就花光了。
我在两个月前停了学,想找一份工作,但我按报纸上的招聘广告将一封封信寄出去,却始终没有回音,在现在这年头,找一份工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天一早,爸要进医院检查。这一去,他就没有再回来。
下午,妈妈独自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她愁眉不展。
“晓东,你到明姨家去一次吧。”妈妈幽幽地说。
“干啥?”
“你爸住院了。”妈说:“医生说,要立即动手术。”
我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我早料到有这么一天。”
“我去明姨家干啥?”
“去借一万块钱。”妈说。
“一万块,这么多?”
“我已经给你明姨打过电话了,”妈告诉我:“她叫我去拿。但是我要整理些你爸的衣服送到医院去,他暂时是不会出院了。——明姨那儿你去吧。借了钱就回来。”
“嗯。”
我答应着,匆匆走出家门。这些日子,家中笼罩着愁云,爸和妈的眉心深锁着。我停了学,倒还是次要的事情,爸妈所担心的,就是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爸的病会好吗?
我很少上明姨家里去,她是一个富婆。靠她丈夫生前留下财产,她的生活过得很奢侈。但在明姨的生活圈子里,是跟我们家的生活脱节的。如今,她住在市里一个有名的别墅区里,这个别墅区里住的全是有钱人。明姨家的别墅在这条路的最上端,门前有大铁门,可以望见里面碧绿的草茵。
我缓步走到大铁门前,按了按门铃。
两只又高又大的狼犬直扑出来,透过铁门的雕花缝隙,向我大声狂吠。不久,一个保姆出来了。保姆一喝,两头巨犬就止了声。
“你来找明太太吧?”保姆一边说,一边拉开门:“她在屋里等你。”
我进了屋子,两头狼犬跟在我身边,用鼻孔向我嗅着,发出“呼呼呼”的声音。
上了台阶,保姆说:“明姨在二楼,请你上去吧。”我踏上奶白色的地毯,上了二楼,我开始叫:“明姨,明姨!”
我听到水声,不久,我听到水声中的声音:“在这里,进来吧!”
我跟随明姨的声音走到一间房前。房门打开着,里面一片淡粉红的颜色。粉红色的梳妆台前,明姨坐在那一面镶着粉红大理石的镜子前。她的身上披了件浴袍,头发披在脑后,手中正拿着一个头刷,在对着镜子梳头发。
明姨己四十出头了,不过看来只有三十岁左右。听说她曾到日本去整过容,她的相貌看来的确比她的年纪要年轻得多。
我见到她穿着睡袍,于是站在门边,不敢进去。
“晓东!”她在镜子里看着我:“怎么不进来?”
“是。”我走进她的睡房。我的牛仔裤和旧球鞋跟她的名贵卧室十分不配。她的地毯颜色十分娇嫩,我害怕会踩脏她的地方。
明姨一边梳着头发,一边用眼睛在镜子里面看我。
“晓东,你怎么长得这样高了?”她问:“一米八了吧?”
“没有。”我说:“一米七五。”
“一转眼,成了大人了。”她仍然梳着头,一下一下地。
“妈叫我来——”我喘口气说。
“我知道。”她皱皱眉,“你怎么上气不接下气的?” “我跑过来的。”
“这么长的一条路怎么能跑啊?”她说,“怎么不叫‘的士’啊?”
“车钱太贵,涨价了。”我尴尬地说,“我们坐惯了公共汽车。”
“打个电话叫我司机来接你嘛。”
“不……不用麻烦了。”我将双手插在裤袋内,有些拘紧。
我希望她主动会提出那一万块钱的事,因为妈说已经在电话中跟她说过了,但她始终没有提起。
“你怎么一身汗啊?”她回过身来了,看看我说。
“我,我……”
她走到我身边,伸手在我的额头上一摸:“瞧,哎,一头汗。”
接着,她走到一侧的浴室内去。浴室内的水声更响了,她好象在放水,正要洗澡似的。当她从浴室里出来时,她的脸上含着微笑。
“您……要洗澡?”我问。
“我洗完了,”她走到梳妆台前,在脖子上喷了些香水:“你洗。”
“ 啊?”我顿时一呆:“不必了……”
“满头大汗,一会儿一身汗臭。”明姨说:“洗一个澡,把汗臭洗掉!”
“不用……不用了……”我连忙摇手:“妈叫我来,因为爸进了医院……”
“这点事我知道了,”明姨说:“你妈在电话跟我说过了,一万块,没问题,我过一会儿让你带回去给她就是了。”
我放心了。
“洗澡吧,”她坚持说:“你先洗一个澡,然后,我要和你谈谈。”
“进去,进去啊,”明姨指着浴室:“把汗臭洗去,喝杯茶,你告诉我你爸究竟是什么病……然后,再把钱带回去。”
我见她一番好意,只好说:“……那好吧。”
我进了她的浴室,把门关上。她的浴室里面全是粉红色的大理石。那口浴缸,四四方方,又大又深,可以足足供四个人洗澡。明姨真会享受,有钱的人,跟穷人的生活真是完全不同。
我看见浴缸的水满了,于是俯身关了水龙头。
“那边抽屉里面有毛巾。”明姨在外面大声说:“台上有浴液,浴油,你自己用吧。”
“是。”我应了一声,拉开抽屉,取出毛巾。连那些毛巾都与我们家的不同,全绣上艳红的玫瑰。我从未经过这样的享受,更没有在这样豪华的浴缸中洗过澡,于是我脱光衣服,跳进浴缸去。
浴缸边有一张小几,几上有一个个水晶瓶子,瓶内有香水,有浴液。我扭开瓶子,倒了一点香水,洒了一点浴液,身子浸在温暖的水中,感到特别舒畅。我吸了口气,闭上眼,好好的享受一下。就在此时,浴室的门突然开了。
我吓了一跳,立即用手掩住我双腿之间的部位,只见明姨披着睡袍,从卧室进来,走到浴缸边去取化妆品。
“明姨……”我尴尬地急忙用手掩着下体,吃吃地说:“这浴室门……我刚才明明是关上的………”
“这是我的私人浴室。”她取了化妆品,站在浴缸边看着我:“在我的私人浴室中,当然门上是没有闩的。”
“……对不起……我……”我羞得连脖根也红了。
“对不起什么?”
我结结巴巴,语无论次。
“你用手掩着做什么?”明姨的眼睛向我身下一瞥。
“我……我……”
明姨忽然仰头笑了起来,放下手中的化妆品,向浴缸边走去。我看到她越走越近,一时僵住了,我的手夹在双腿之中,一动也不敢动。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怕害羞么?”她在浴缸边坐下,伸手取起肥皂。接着,她又取起一团海绵,涂了肥皂,搽到我的身上来。
“明姨……您……做什么?”我结结巴巴地问。
“我来替你擦背吧。”明姨双手一边在我的身上擦动,一边说:“你的肌肉真是结实,喜欢打球吧!”
她的双手一会儿摸摸我胸前,一会儿摸摸我身后,那双手的动作却有些过份了。
“明姨!”我着急地叫道:“我自己洗……我自己可以洗的。”
我们谈谈你爸的病吧,”她仿佛没有听到我的叫声,却自言自语地说:“他是……食道炎?还是气管炎?我都不清楚啊……”
“好像……两样都是……”我觉被她摸过的地方痒痒的。
我就这样裸身坐着,用手掩住身体,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
“医生要动手术,要好些钱吧?”她问。
“是……”
“跟你妈说,放心好了,”明姨的手在我身上滑动着,落落大方地说:“有我明姨在,你们不用担心。”
“是……”
“两手紧捂着做什么?”她瞪了我一眼:“明姨如果有儿子的话,可以做你弟弟了。”
我仍然用双手捂紧自己的双腿间,就是不肯把手挪开。
“放开手!”她嚷。
“不……不要!”
“我叫你放开嘛!”她的声音忽然严厉起来了。
我呆住了。
“放开手,”她突然温柔地说;“明姨替你洗!”
我觉得情况越来越有点不对头了,我开始后悔脱光了衣服,更后悔坐在这浴缸内洗澡。
“放开手!”明姨再次命令我。
我想到妈叫我来拿这一万块,如果我触怒了她,说不定事情会泡汤。尽管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是我还是缓缓地把手挪开了。明姨平时看来雍容华贵,礼仪举止高雅非凡,真想不到她会一反常态,突然间变成这种样子。我看到她的目光闪露着一种欲望。
她把玩着我,我只觉得全身紧张,又窘又急。我想拼命压制自己的紧张,可是,血液在我的血管中沸腾,令我身不由己。
“晓东。”明姨问我;“你有女朋友了吧?”
“……有……”
“什么人?”
“同学……”
“现在呢?”
“没上学……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我摇摇头,心怦怦地乱跳。“明姨……我说完了……让我起来。”
“女人喜欢高大的男人。”明姨凑近来,轻轻说:“你一定会讨女人欢喜,你的身体你女朋友见过没有,她一定会喜欢。”
真万万想不到,明姨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跟她的身份不配呀!
“我的女朋友不是这样的人。”我说。
“怎么样了?”明姨瞥我一眼,面色一沉:“那么,你是说……明姨不对了?是指责我不好,是吗?”
“我……”我低下头去,恳求地说:“明姨……我……求您……放开我。”
她抿抿嘴,一笑。她的这副表情忽然令我联想起了狐狸。
“明姨喜欢你。”她说:“明姨帮你解除困难,教你快乐,不会害你的。”
“明姨!”我大声说:“请您不要!不……”
她的嘴角一歪,突然,她的手把自己肩头的浴袍一撩,粉红的浴衣落下来了,我看到她一身雪白的肌肤在我眼前闪着光泽。
“明姨一一”我惊惶失措:“您……做什么?”我只觉得头脑发昏,她模糊不清的身体在我眼前摇晃着。“明姨!”我瞪大双眼:“您不能这样!”
“晓东,”明姨看着我,淡淡地说:“你是来借钱的。”
“是。”
“一万块可不是小数目,”她向我走来:“你到别人那儿去借借看。”
“明姨……?”
“不过,对明姨我来说,一万块是小事情。”她走到浴缸边,一脚跨进浴缸来:“你拿去这一万块,不够的话,还可以再拿一万。不够,还可以再拿。”
她已沉到浴缸中来了。
“只要明姨喜欢,你拿多少都可以。”她用手臂抱住我:“明姨什么都在乎,就是不在乎钱,明姨有的就是钱。”
我感到面红耳赤,我一向当她是一个长辈,无论如何却想不到她是一个这样的女人。我要拒绝她,我的心几乎跳到我的嘴边,我的血液在我器官中沸腾着。我无力地挣扎着,我的手在发抖……
“来吧!”她的双臂在水中拥住我:“不要怕,我不是在害你,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我被她压在水中。洗澡水淹到了嘴唇边,当我试图反抗的时候,我发觉,我已经被这一个女人所引诱和诱奸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以往,我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竟会在明姨家中,又在这个浴室中做出这样的事来。
过了很久,她好像从极度的昏沉欢悦之中渐渐地恢复知觉。她用手把自己支撑起来,把我缓缓地推开,我用手遮住我自己的脸。紧张、恐惧、屈辱、羞耻占据了我的心,我只觉得无颜见人,无地存身。
她跳出浴缸走了,浴室没有了声音,当我的手从我脸上移开时,她已不在浴室中了。我失魂落魄地在浴缸中躺了好一会儿,天啊!这一切,是一个梦吗?这一切,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我震惊了好一会,这才想起妈还等着我拿钱回去救父亲的命。于是,我从浴缸中爬起来,用毛巾抹干自己的身体,迫不及待地把衬衣和牛仔裤穿上。走到外面,明姨仍然坐在大理石的梳妆台前梳头。她身上的浴袍又披上了。她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好像刚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明姨!……”我低声叫了一声。她在镜子内看着我,接着,她又继续梳头,我靠在墙上,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想,我轻声地说:“明姨,我妈是叫我来……借钱的。”
“哦,”她这才点点头,向我说:“去把那边的皮包拿过来。”我走到床边,见到床上的一只鳄鱼皮包,我拿起来,把它带到梳妆台边。她接过手袋,打开了,取出支票薄,然后。她打开簿子,“沙沙沙”地在支票签好了字。跟着“吱”地一声,她把支票撕下,交给我。
“晓东,”她跟我说,“一万块,拿去给你妈。”
“是……”
她又举起手中的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着头,她的眼睛,却在镜子内望着我。
”钱,我借了。”她说:“不过,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提起吧?”
“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提起的。”我急忙说,把支票放在口袋里。
“你走吧!”她把手一挥。
“谢谢你,明姨,谢谢你借的钱。”我走出明姨的房间。
外面在刮风。走出明姨的家,我的身体在发抖。如此意外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永远永远想不到,我竟然会跟一个女人发生性关系。
而这一切……回想起来是多么的可怜!
我将衣领翻了上去,用急促的步伐赶回家。开了门,我见到妈坐在桌子边,用手支着她的额头。她的头顶,是那只二十瓦的电灯泡,微弱的灯光照在她灰白的头发上,让人感到一种凄凉的氛围。
“妈,”我走过去,把支票放在她面前:“钱借来了。”
妈仰起头看看我,她的眼晴内尽是绝望的神情。
“太迟了。”妈动动嘴唇说。
“怎么?”
“我去过医院了,也见了医生,”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悲切:“你爸爸……迟早就要死了。”
顿时,我全身的毛发倒竖,呆呆地站在了那儿。
“你爸爸不是食道炎,也不是气管炎。”妈说,泪水从她充满皱纹的眼角滴下:“而是食道癌。”
“癌症?”我只觉得头昏脑胀,用手支撑着墙壁:“怎么会是……?”
“如果不开刀,你爸不能吃东西……”妈用手掩住脸:“如果开了刀……医生说……机会只有一半……”
在一刹那,我才发觉事态的严重,想不到这突然而来的意外,使我们的家庭就此碎裂了。我有一种感觉,妈把这消息带给我,我知道,今后的日子是不会再好过了……
爸开了刀。
第一个星期,他不能进食,营养是用管子插入体内而输入的。医生说,如果一星期后病态好转的话,爸还会有一点希望。
这一个星期,妈整天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很快地,她变成了皮包骨头。
第二个星期,爸不但没有起色,在一个倾盆大雨的晚上,医院打电话过来。接电话的是母亲,她抓着电话机,只听到对方说了两句,她的手一松,电话就掉在地面上了。
“妈——”我直奔过去,看到妈摇摇欲坠,我用手扶住她,她开始嚎啕大哭。不用妈说,我已经知道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晓东!晓东!”妈声嘶力竭地哭道:“以后我们怎么办?我们母子两人该怎么办呀?”
我的心像铅块似的沉下去,一直沉到了海底深渊……爸就这样去世了,他去得这么突然,我真不敢相信一个人的生生死死会来得这么快。
为了爸的葬礼,妈典当了一点东西。这时候,我才发现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无奈之下,妈又对我说:“晓东,你还得到明姨家去一趟。”
一听见“明姨”这两个字,我的心中已经打了一个冷颤。上次她那种举动,那在镜子内冷冷地注视我的眼神,还有,她心底的狂欲,使我不寒而栗。
“家里又没有钱了?”我问。
“为了你爸下葬,我变卖了些东西。”妈说:“家里本来就没有什么,晓东。现在,除了向明姨去开口之外,我们没有其他什么人可以开口的了。”
“妈,”我忍不住说:“我们还有表嫂、表姑、还有……”
“什么表嫂,表姑,”妈摇头叹息“人在人情在,人一死,他们知道我们没有钱,还不是溜着走?那天我在街市见到你表姑,我从这边走,她从那边遛……生怕我……开口借钱。”
妈说得很凄惨。我实在不想再往明姨那儿去,为了那一万块,发生在明姨家里的一切,对我来说就好像是一场恶梦!
“其他……没有办法了吗?”我顿了顿说:“也许……还有其他……别的人,可以开口吧?”
“还有谁?”妈用手抹着泪:“……你说说看。” “妈,我退学好了。”
“你退学了,难道就能帮到家里吗?”她摇头叹息。
“欠了别人的钱,总得还啊,可我们用什么去还,用命去还?”
“再向她借个一万八千……我知道……她也许不肯,不过,念在我们怎么说以前都有点亲戚的份上,相信……”
“我去吧。”我只好说:“妈,借了这次,不用再去了吧?”
“晓东,妈难为了你!”妈用手捂着脸,伏在桌面上说:“你以为妈若是有办法,会要你开口吗?”
于是我又上了明姨的家门,保姆开了门,还有明姨家中的狼狗,简直是头恶畜生!他们在我脚跟、裤边嗅着吠着,好像我是个乞丐一样,连狗眼都看人低,别说别的事情了。从这时起,我心里明白,这个世界没有钱是行不通的。
我跟着保姆在花园里走,内心已经决定,这一生中,我必须要有钱,我必须找钱!进入明姨的大厅,已经听见“劈劈拍拍”的声音,走进客厅一看,明姨打扮得花枝招展,正跟另外三个女人在打牌。我相信她们都是明姨的好朋友,因为她们一边打牌,一边在咯咯地嘻笑。
“阿姨,有人找您。”保姆带我站在门边,向明姨通告。刚姨抬起头来,一眼瞥见了我。她的眉头一皱,脸色一沉。
“明姨……”我低声叫道,想走进厅去。
“没见到我在打牌么?”明姨向我冷冷地一瞥,接着,双手又忙着去搓麻将了。
“阿姨在打牌。”保姆回过头来跟我说。
“但是……”我焦躁地说。
“叫他在外面房间里等。”明姨这时候大声说:“我打完这四圈后再说!”
“是!”保姆恭敬地应道,然后回头过来对我淡淡地说:“阿姨叫你到外面房间里等。”
我跟着保姆走到客厅隔壁的房间里去。
这是间起居室,就在大厅的外侧,内部是古式的欧洲装饰,厚厚的地毯上铺着羊皮。墙上更有一幅幅古老的油画,仿佛都是名家的真迹。明姨是很富有的,这一两万在她眼中,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但是,一两万块,我们却是靠它来救命了。
我坐在起居室内好久,静听着外面的打牌声,还有女人们的说笑声。明姨这四圈牌,好像打了几个世纪那么长时候。我留在起居室内,坐立不安。
“……隔邻起居室内的小伙子是谁啊?”忽然,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我隐隐约约听到那阵声音,吓了一跳,我知道那三个女人中的一个正在谈及我。
“是一个亲戚的儿子。”明姨说:“他因为死了老子,大概又是来借钱的吧。”
“这小子俊啊!”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说:“你们没见到他的那张脸么?多俏!” “体格又高大!”又有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再过两年,就更不得了啦,迷死人了!”
接着,“咭咭”、“哈哈”的,几个女人笑做一堆。我听了,脸上火热火热的,站立了一阵,隔邻的麻将声仍然“劈劈拍拍。”我心中越来越焦灼,大约又坐了半小时,起居室的门打开了,明姨走了进来。
“什么事?”她关上门问我。
“明姨……”一见到她张化妆极浓的脸,我立即回想起上次的“丑事。”我垂下脸,不敢正视她的双眼,怯怯地说:“妈……叫我来的。”
“什么事?”她匆促地问:“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妈要我来……她想……向你……”我咬着舌尖,终于不顾一切地说:“多借一万……”
“又借一万?”她睁大眼,眼圈边的两圈假睫毛不断地抖动:“上次才惜了一万!”
“要不……八千也行……”我说。
“我帮助你们……倒没关系。”明姨交叉着双手,到大理石桌上,取起一支香烟,用打火机点燃了:“但是,人家说长贫难顾,这样一万又一万的借下去,远水可救不了近火!”
明姨冒出一口烟,说了这么一大套。想不到,要向人开口借钱,钱还未到手,话却已经听了这么一大套。
“不借算了。”我终于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慢着!”明姨喝住我。
我立住脚,看见明姨冒了一口烟,眉头一皱。
“小伙子,脾气这么大干什么?”她瞪我一眼:“你是来借钱的,来借钱的也有这么大的火气?”
她的一双眼睛闪闪生光,这眼神里带着作弄。
“一万块,我这里没有,”她说:“我不是不借,但是,支票用完了,身边的现款又不够。”
我知道她在撒谎,“好吧,我回去跟妈说。”我说着又想走。
“叫你慢走!”她不奈烦地说:“我这里没有,但是外面朱阿姨那里有。”
“朱阿姨……?”
“就是外面穿意大利貂皮外套的那一个。”明姨告诉我。
我只知道外面跟明姨打牌的,总共有三个女人,至于哪一个穿意大利外套的,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我不是向朱阿姨借钱……”我说:“妈是吩咐我来向您借钱的。”
“我没有,但朱阿姨有。”她尖尖的手指夹着那枝香烟,吸了口,向我鼻尖冒了一口:“你妈叫你来,一定是等着要钱。”
“……是……”我说。
“那么,她当然希望你拿到钱回去。”明姨提醒我。
“是……”我的声音有点硬咽。
“她们现在在饭厅吃宵夜。”明姨跟我说:“吃完霄夜,牌局也散了,你跟朱阿姨回去,她家里有现款。”
“这……”
“你去吧,”明姨十分利落地说:“明天我会把钱还给朱阿姨的。”
“好……谢谢您,明姨。”我长长出了一口气,感激着点头。
“你坐一坐吧。”明姨说着把那支才吸了几口的香烟按熄:“我出去陪她们吃宵夜,吃完了再叫你。”
“是……是……”
明姨一扭一摆地走出起居室,我低头看看,见到她留在烟灰缸内的烟蒂头上,沾着她血红的唇膏。
她们一直嘻笑着,不过,这一次是从饭厅中传来的。我坐得几乎屁股上要起茧了,这时,我对这些有钱人真是恨得要死。起居室的门又打开了,明姨的手挟着香烟走进来。她身后跟随着另一个女人,这女人身穿一件淡紫色的皮衣,大概就是那个朱阿姨吧。
朱阿姨的鼻子特别的尖,眼睛低陷,浓浓的化妆下,看来好像是外国人的轮廊。不过,她的年纪也不小了,至少有四十岁了吧?她的目光穿过明姨的肩头,向我身上直射过来。
“晓东。”明姨伸伸手:“这是朱阿姨,晓东,叫朱阿姨啊。”
“朱阿姨。”我站起来,礼貌地叫道。
“你跟我回去吧。”朱阿姨的声音颇为娇嫩:“你的事情明姨已跟我说了。”
“谢谢你,朱阿姨。”
“去吧,晓东。”明姨送我们出去,叮嘱我:“你对朱阿姨要礼貌啊……哎,年青小伙子脾气急……”
朱阿姨挽着她的手袋出门,经过饭厅门口,里面的女人声音止住了。刚才打牌的另两个女人,从门边伸出头来。她们彼此注视我一眼,又缩进头去。接着,饭厅内又传出一阵窃笑的声音。我心中生气,但是这时候,我是敢怒而不敢言,妈吩咐我的事情要紧。
朱阿姨的车停在院子内,是一架美国大房车,车子内有一个司机坐在前头。
“进去吧。”朱阿姨吩咐我。
我坐了进去。司机将车子发动了,这车一定十分名贵吧?我坐在里面,当车子开动时,一浮一浮的,好像是坐在云堆中。
车子驰向朱阿姨的住宅,这一段路不近,一路上弯弯曲曲的马路,好像是往近郊去的路。我发现这架车子的车厢很宽敞,但是我坐在车上,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挤了。侧脸一看,只见朱阿姨的身体越坐越向我身边挨过来。起初只是她的手沾到我的手臂上,接着,她的大腿又沾着了我的大腿。我把自己的身体挪过一点,避开了跟她的接触。但是没有多久,她的手臂又贴在我的手臂上了,她的大腿又沾在我的大腿旁了。
我吓了一跳,侧头看看她。只见到她双眼直视路面,仿佛一点都没有留意。这时候,车子已经到了,我抬头一看,在夜色里,前面是一幢古色古香的洋房,洋房的砖墙上布满了青藤植物。
朱阿姨带我进去,随即向身后司机挥了挥手。
“不用等候了,去睡吧!”朱阿姨对他说。
我走进这幢屋子,里面古色古香,一切布置都高雅得很。这朱阿姨的财富,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坐吧。”朱阿姨对我说。
我在客厅坐下,抬头一看,见到壁炉上面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画里一个瘦削的老头子,双目炯炯地注视着我。当我回头时,发现身旁的朱阿姨失踪了,正感到诧异,朱阿姨已经在楼上叫我了。
“你上来吧!我在这里。”
原来朱阿姨已经到了楼上,我沿着那条弧型楼梯缓缓的走到二楼。
“朱阿姨?朱阿姨?……”我发现二楼走廊两边全是房门,只好站在那儿叫。
“在这儿。”她的声音说:“第一个房间,转左。”
我走到门边,向门内一望,只见朱阿姨站在穿衣镜前,一边喊我一边脱衣服。
我想不到她会在这时换衣服,顿时站在门边,不敢再进去。
“进来啊。”朱阿姨换去上衣,又脱下边的衣服。
“朱阿姨!”我吓得目瞪口呆:“你怎么了?……朱阿姨!”
她已经一手把下衣也脱去了,回过身来,我看到了她身上肉色的内衣。那胸罩只有那么一点点,将她的乳房托在胸前,那乳房由于她身体的移动,在微微地颤抖。她下身那一点点的掩饰物,又小又狭,紧紧地绑住她的臀部。
“你害羞么?”她问我。
“……”我张着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要钱,进来拿啊。”她一边说,一边把头上的发饰取下来。她把头饰除下,一头长发自头顶落下披在肩上。
“钱就在皮包内,”她看看镜子内的自己说:“皮包就在床上。”
我往床上一瞥。这只皮包就是她刚才携带着到明姨家去打牌的那一只,钱分明就在手袋内,她又何必要叫我到她家里来拿呢?
“自己拿啊。”她在梳妆台前坐下。
“不……不能……”我摇摇头:“是你的皮包,我不能打开。”
“傻话。”她站起来,走到床边,把手袋打开了。我见到皮包内尽是百元大钞,她顺便拿一捆,放在床上。
“这一万,你先拿去。”她吩咐我。
我知道她衣衫不整,所以我知道不应该在她闺房久留。我匆匆上前,抓起她放在床上的钞票。
“等一等!”她的手忽然按住我的手。
我心里一惊,只见朱阿姨眼光扫在我的脸上,接着,她咧开血红的嘴唇一笑,“你不是这样取了钱,就想走了吧?”
“怎么?……”
“上次你到明姨家里去拿钱,借了一万块。”她的血红嘴唇又移动了:“然后,你还替你的明姨做了些什么?”
“朱阿姨……”我恐惧地退缩着。真想不到,那天在明姨家所发生的一切,朱阿姨竟然会知道!“那是秘密”,明姨亲口跟我说,发生在那晚的事情,是必须守秘的,朱阿姨又怎么会知道?
“晓东,”她的手并没有缩开,而是按住我的手背,缓慢而悠闲地说:“跟你说罢,明姨跟我是好朋友,我们不单是打牌的‘搭子’,而且,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密友!”
她越说,我越开始担心。但显然地,我和明姨的一切,明姨一定全告诉了这个朱阿姨。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朱阿姨……”我发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么,你必须知道你那天做了些什么吧?”她瞟了我一眼。接着,她按住我的手,用力一扯。我失去了平衡,身体倒了下去。她的另一只手已把我的头颈抱住,我想挣扎,却已无法挣脱了。
“朱阿姨,你这是做什么?”我吓得脸上变色,一迭声问。
她“咭咭咭”地笑了,那一笑,就跟她们在麻将房中偷笑时的刺耳笑声一模一样。“你不要怕……”她用血红的嘴唇附在我耳边说:“其实,我一看见你,就赞你又俊又俏……又有美男子风度……你的明姨,就说啊……”
“明姨说什么?”我有点愤怒。
“她啊,她什么都说了。”她笑得花枝乱颤。
“她胡说!”
“你啊……令她快乐,好满足……你啊,令她很快乐……她说,这种快乐啊,是前所未有过的,来,”她用手捉住我,摸到她的身后去,然后,她按住我的手指触在她的胸围上:“这里,就是这里,把它解开……”
她是强逼着我,要我把这片掩饰物解开的。我只觉得视线模糊,头嗡嗡作响,已看不清她的模样了。
“怕什么?”她叫道:“我会咬人吗?……”
我已经知道我的“命运”了。明姨把我叫到这儿来拿钱,不用说,已经把我的一切早就跟她说了……明姨等于把我“卖”了给她。我的自尊心有点受伤,心头隐隐作疼。但是,我同时知道,一个人如果没有钱,也根本就没有自尊。
“你说,我和明姨,哪一个的身体美丽?”
我实在猜不到她会这样问。女人是应该怕羞的,但是,明姨和她都不怕羞,而且大胆的程度比男人还厉害。
“我认为我的身体比明姨美得多了。”
她这年纪,又扮得这么妖里妖气,只会令人作呕,哪里谈得上美丽?
“你不觉得我美丽么?……”她闪闪眼晴:“嗯,你不说话?我看你长得又高又大,又俊又俏。”
说话间,她迅速地来脱我的衣服,然后,她坐在床上,用一种欣赏艺术品似的眼光,死死地盯着我。
“晓东,你将来要迷死女人了!”她伸出双手,把我拉倒在床上。我知道这是件无耻的事情,但是,我几乎是被她左右着,我已分不清面前的是什么了一一女人、野兽、还是畜性
过了好一阵儿,她才放开手。然后,她含笑地仰躺在床上,好像一头被喂饱了的动物,正准备安睡似的。我到了这一刹那,才觉得刚才那一切的丑恶,羞耻、懊悔、极度的痛苦充满了我的心。我转过脸来看看她一一突然间,我觉得恐怖起来。我霍地坐起了身子。
她“嗯”了声,用手紧紧抓住我不放。
“睡,跟我一起睡。”她昏昏迷迷地说。
“我要走了……”我想起楼下挂着的那幅画,油画中的老头子,那一双炯炯发亮的眼睛。
“跟我一夜嘛……这么晚了。”
“不……”我边说边穿上我的牛仔裤:“不……朱先生回来……那就……”
“朱先生?”她忽然哈哈一笑:“你怕朱先生回来?你想见朱先生,恐怕要到黄泉去见他了!”
“朱先生……去世了?”
“他这把年纪了,不死留着做什么?”她闭着眼,很满意地笑道:“他留下的是大笔的遗产……这是我唯一爱他的地方!”
她雪白的手臂又伸过来了,我只觉得她犹如一只蜘蛛,一只困兽。我不能做网中的飞蛾,做困兽的猎物,我用力地把她的手拨开。
“我走了,”我急忙说:“妈……在家里等我。”
“你要陪我!我要你陪我嘛!陪我过夜,明早再走……”她竟然像小孩子般地求我起来:“我要你陪着我睡觉……”
“我是从来不在外面过夜的。”我告诉她。
“跟明姨……也没一起过夜?”
“没有。”我整理好衣服,看着那叠钞票。我问:“我现在……可以拿……这些钱了吧?”
“嗯,”她点点头,“你既然不肯过夜,好吧,我叫司机把你送回去。”
她边说,边按床边的电话。我捡起床上钞票,数了一数。一万,又是一万块。又是为了这一笔钱,我又做了这一件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关上她的房门,匆匆下楼。车子在院子内等我,上了车,那司机就把车子开动了。司机一句说都没有说,麻麻木木的脸,好像在这种时刻,他常常把陌生男孩子送走似的,他毫无诧异之色。
当车子驰出这古老的住宅时,我知道,我的内心又多了一重“秘密”。我不愿再回头望那屋子一眼,只希望那一切从此抛在脑后,再也不出现在我的记忆中……
回到家门口,还未伸手按门铃,前门已经打开了。妈站在门边,一脸的忧虑之色。我走迸屋里,已经是凌晨四时、五点了。我摸了摸裤袋,把那一叠钞票摸了出来,交到妈手里。
“借到了?”她反而万分愕然:“还是现钞!明姨……对我们真好。”
我无语。
“书是一定要念的,”妈马上就对我说:“我已经问过了,有一家工厂在招人,我到工厂去做女工。”
“妈,您这年纪了,头发也白了,老花眼,做什么女工。”我说:“我去找工作。”
“但是……”
“再不想办法,日子过下去,我们又会欠债的。我们要替以后的日子着想……”
妈被我这么一说,眼光里一阵迷茫。
“念书嘛,”我说:“将来情况好点的时候再念吧,现在赚钱要紧。”
二 灵与肉的拍卖
@踏入社会,我没能找到工作。 @她吸一口气,挺起她的胸脯,我的手指无意中接触到了她的乳房。我心中 一惊,慌忙缩回身。我明白我又一次掉进了一个肮脏的陷阱。
@为求生计,我被迫出卖自己;望着一夜挣来的一千元钱,我的心像石头一 样沉重。
@我那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永远成为过去了。我的学生时代就这样走完了。
我写了好几封信应聘信寄出去,但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始终没有回音——在学校里的时候,我有很大的抱负,好像感到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有一千万条的出路,可以让自己选择,可以供我向前走,到了现在,我才发现,找一份工作竟然会这么难。
半个月过去,我的热诚与希望渐渐地落空了……
那天晚上,妈说:“我已托人替我安排到工厂去上班。”
“什么工厂?”
“制衣厂,”妈说:“我把年龄报小了十年,我去把头发染一染……相信混得过去的,不管怎么说,他们能用我就好了。”
“妈,”我说:“我写了不少信出去,再等等机会吧!”
“我早就说你不该停学,连文凭都没有,即使找到工作做,也不会有大出息的!”妈说。
“您到制衣厂去累死累活,又能挣几个钱?”我大声说。
妈闭着嘴,一时答不上话来,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我走到门边向门孔外一望,门外站着明姨,明姨戴了一顶十分名贵的法国式帽子,令她看来十分神秘似的。
我从门孔内一看见她,吓了一大跳。
“妈,”我悄声跟妈说:“不好了……外面的是明姨……”
“明姨?……”妈张大了嘴巴。
“她摸上门来了!”我压低声音估计:“妈,是不是……讨债来了?”
“我们一共欠了她两万了。”妈的声音也颤抖起来。门铃又响了。
“怎么办?……”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钱也借了,还不上,也总不能不见人家啊……”妈双眉紧锁,终于,她点了点头:“好吧,你开门去吧!”
明姨在门外出现,我就知道不是好事情,妈既然叫我去开门.我只有硬着头皮,把门打开了。明姨一见我就大声说:“啊…晓东,你在家里啊!”随着她的叫声而飘过来的,是一阵浓烈的香水味道。
“ 明姨,”我不敢正视她,每一次我见到她,都像是一个做了亏心事的小偷,我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你妈在吗?”她一边说,一边扭着身体走进来。
“他明姨。”妈在那边答应着。
妈愁容满面。借了人家的钱,而又没钱归还,这滋味实在不是好受的。
“马嫂!”明姨拉着母亲,十分亲热在说:“啊哟,看你,看你……瘦得这个样子了!”
“他明姨……你坐。”妈连忙拉过椅子。
明姨正想坐下,突然从手袋中取出一块纸巾,抹了抹椅面,这才坐下去。我看在眼内,心中生气,倒好像我们家的椅子肮脏,会坐脏她的衣服似的。
明姨坐下后,一眼就扫向我了。我被她一望,心中害怕,于是转开身去。
“明姨,”妈走上一步:“我知道你这次来,是为了那两万块……那笔钱,借了是太久了……但是我们……我们……”
“看你说的,”明姨将手一挥,“怎么了?你以为我是来讨债的啊?”
“怎么?难道……?” “我不是来讨债的,”明姨令我大出意外.她笑了笑说:“马嫂,我们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你丈夫过了世,我帮助你一点也是应该的。”
她竟然说得如此大方,这令我顿住了。
“两万块,不急。”明姨连声说:“如果你以为我是追债来的,那就错了。”
“不是来追债……?”
“我来看看你嘛……哎,你看你,瘦成这个样子……怎么搞的?”明姨边说,边回头来看我:”咦?晓东今天怎么没有上学?”
“晓东退学了。”妈回答。
“退学了,不念书了?”明姨倒显得很意外。
“他正在找工作,”妈叹了口气:“已半个多月了,没有消息……也许,因为他没有文凭吧!”
明姨叹口气:“唉,现在到处都一样,在外国啊,甚至大学生也在扫地哩!”
“我看……我还是准备到工厂去做女工……”妈对明姨说。
“什么?”明姨惊声道:“做女工?你去做女工?你做什么女工啊?”
“制衣厂,”妈说:“缝缝剪剪的我还是行的。”
“你别闹笑话了!”明姨说:“你这把年纪,怎么斗得过现在外面十多二十岁的小女孩?你还想跟她们争饭碗吃?免了吧!”
妈住了声,一时不知所措。我知道,明姨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似地泼在妈头上。但是,明姨说的倒是真话,一点不假。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办……”妈含泪说:“我……总不能让我的儿子去洗碗啊……如果要去洗碗扫地,宁愿我去,我是不会让他去的。”
“谁说洗碗了?谁说扫地了?”明姨一摊手,尖声说:“老实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未至于这样绝望哩。”
“明姨,”妈带着央求的目光对她说:“你认识的人又多……明姨……也许,你有什么……工作关照我们晓东!”
明姨的眼睛又向我扫过来了。当她那双闪闪的目光扫射我时,我觉得那目光里充满了一种难以解释的阴谋。这种阴谋,在别人眼中也许看不出来,但我却很敏感地能感觉到。
“说实话,”明姨的两片红唇动起来:“这次我来主要就是来找晓东的。”
“找我?”我回过头愕然问。
“对。”明姨笑了笑:“说实话,我有一个朋友,是从美国来的,是对美国夫妇。他们在中国有很多投资,他们想在这儿找一个助理,也就是抄抄写写的,晓东的作文成绩不错,我看他准行。” “晓东反正闲着,”妈连声说:“可以,可以……”
“我是会给晓东酬劳的……”明姨说:“就算找一份临时工给他……”
“那……太好了,”妈喜出望外他说:“晓东,快谢谢明姨。”
我望了明姨一眼,她闪动着的那双眼睛里神色里带着某种秘密似的。
“快谢啊!”妈催我。
“谢谢,明姨。”我只好说。
“明天,”明姨跟我说:“他们的飞机中午到,我会叫司机来接你,我和你一起到机场去。”
“是。”我淡淡地应道。
“好了,我也不久坐了,还得赶回去,替他们安排明天的节目哩!”明姨扭着腰身,走到大门口又说:“明天中午啊!晓东,穿整齐点!不要穿牛仔裤啊!”
妈连忙送她到门边,打开门,对她千恩万谢。送走了明姨,妈关上门,用手按住胸口说:“还好……她不是来讨债的。
我在椅子上坐下,默不作声。
“不但不讨债……还来替你介绍工作……”妈笑容满面他说:“明姨人真好啊!对我们真是太好了!”
我迅速地又回想起她诱引我在她的大浴缸内洗澡的情景,还有朱阿姨那一张经过整容的脸……我的血顿时凝固了。她不会有好事,就看她刚才那一对闪闪的眼神,就知道不会是好事!
“晓东,”妈看着我:“你怎么好像……不太乐意?……你不想去吗?”
“不,不。只是——只是我………”
“我知道你没有经验,”她叹了口气:“不过,家里需要钱,而你又还没有找到事情,就暂时先去做一做吧……”
第二天中午,明姨的大车子由司机驾驶着来接我。
明姨一身翠绿色的衣服,还戴了翠绿色的帽子。照例,她是珠光宝气,加上满身的香气。我一坐上了车,她的眼睛就死死地盯着我。
她说:“这是件什么衣服?……我叫你穿得整齐点啊。”
“我又没穿牛仔裤。”我看看自己身上的裤子。
“你连一套像样的西装都没有吗?”
“没有。”我回答:“我只有这一套,是校服。现在没用了,我把校徽拆了下来……不就是西装么?”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她一连串他说。
然后,她又看看手腕上的绿面钻石表,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到附近的商店里重新买了一套衣服穿上,才驱车直奔机场。
在机场,明姨的态度好像在等待贵宾,她的脖子伸得长长的,不断向里遥望。
“这对夫妇,是尊逊先生和夫人。”明姨边说边四面张望:“他们是美国著名的珠宝商,住在加州,在纽约各地拥有最大、的珠宝店。”
我知道明姨这样“装扮”我,一定不怀什么好意。经过朱太太那件事,我心中有了戒备。但是转念一想,来的是一对夫妇,也许他们真的是需要一个助理。
“啊,来了!来了!”明姨猛地向前一指,尖声叫起来。
我向前望望,见到一个肥肥胖胖的男人,穿了一件大红西装,白色的西裤,向这边走来。他已满头自发,但是身上穿的衣服却像二十岁的小伙子,当他走动时,挺起前面的大肚子,一动一摆的。他的身边,是一个金发女人,又高又大,挺着一双大胸脯。这个女人满身首饰,那些宝石在闪闪发光。她完全像一个肉弹尤物,她的手臂插在那大胖子的臂弯内,一双绿色瞳孔的眼睛,向车四面闪啊晃的,当她举步时,胸前的肉球在上上下下地弹动着。
“哈罗!”尊逊先生伸手向明姨高呼。
“嗨!尊逊!嗨!芭芭拉!”
那胖男人迅速地上前跟明姨握了握手。他身边的那金发女人,走上前,亲热地在明姨的脸上深深一亲。
“我们迟到了一会……”明姨匆匆他说:“……我以为我们迟到了。”
就在这时候,尊逊身边的芭芭拉那一双水汪汪的绿瞳孔飘向我身上来了。
“叫人!”明姨就在这时,用手向我身上一推:“叫人啊,这是尊逊先生,尊逊夫人!”
“尊逊先生,尊逊夫人!”我礼貌地叫道。
“啊,你好……”尊逊伸出厚而肥的手掌,跟我握了握。听得出,尊逊和他的夫人的汉语都很好。
“这年轻人是谁啊?”芭芭拉眼睛不断向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他叫晓东。”明姨说:“晓东还在念书!”
“哦,在念书,学生。”芭芭拉朝我伸出手来:“我叫芭芭拉!”
“是,尊逊夫人。”我与她握了握手。
“我都跟你说过,我叫芭芭拉!你还叫我尊逊夫人?”芭芭拉哈哈地笑起来:“芭芭拉!”
“芭芭拉。”于是我这样叫她。 “对了!”芭芭拉风趣地一笑:“年轻人,亲热点嘛!”
“车子就在外面!”明姨说:“司机已在车内等了!”
我从未见过明姨如此巴结别人,我相信,这一对夫妇的来临,对她一定特别重要。挤上车子,我们这几个人把明姨的大车子里挤得满满的。我坐在前头,他们三个坐在后面。
车子向市区驰去,一路上,明姨和尊逊夫妇又谈又笑。
尊逊夫妇住在本市一间最豪华的酒店中。住的是套房,是那酒店最名贵的一套房间。这个套房分两个卧室,一间大客厅,还有饭厅。明姨和我送他们上楼,我从来未见过这样辉煌的套房,不禁有点目瞪口呆。
他们夫妇俩把行李送进卧室后,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尊逊把他的行李放进其中的一间居室,而芭芭拉却命侍者把她的行李放进另一问居室。他们不是夫妇么?怎么会住在两个不同的房间内?他们各自进房更衣,只有我呆呆地坐在豪华的沙发上。
明姨靠在壁炉边,把她的绿色帽子除下,抹了抹头发。接着,她打开绿色的皮包,取出一只绿色的烟盒。她把一支香烟取出来夹在手指上。接着,她的眼睛瞥过来,冷冷地对我说:“你没看到我要抽烟么?”
“是,”我不解:“见到。”
“女人要抽烟,男人立即就要替她点火,”明姨说:“这点礼貌也不懂吗?”
“我又没打火机,”我说:“我不会抽烟。”
“那边台上不是有吗?”她向大理石台面一瞥:“去拿过来,替我点火。”
她的声音冷冷的,我只好走过去把打火机拿过来,替她点着了火。她冒出一口烟,侧着脸看看我。
“晓东,”她说:“你没有练身体吧?”
“没有。”我又坐下来了。
“平时爱打球?”
“有时候。”我简短地回答。
我的声音也是冷冷的,自从那两次“经验”后,我对这个女人有了戒备。但是,那一切是“秘密”,只有我与她,还有朱阿姨知道--不过,也自从那时起,我不再尊敬她了。
“你的体格好,腿长,腰又细,胸膛挺,肩阔!”她吹着烟灰,看着我。
我看了她一眼,转开脸去。
“穿上了名贵衣服,”她说:“你是不错的,可以混过去。”
“什么混过去?”
“看你现在,不像一个公子哥儿吗?”她摊摊手:“全身名牌,你可冒充是个富家子弟。”
“谁要做富家子弟?”
她说:“学做个富家子弟不好吗?难道你想一辈子做穷小子?”
我真想不到,明姨骂起人来,嘴会这样辣。
“以后,好好打扮自己,”明姨说:“见到女人吸烟,就要点火,见到女人要经过门口,立即推门,见到女人………”
我转开脸去,她把声音止住了,打量我一眼。
“我把你叫来,你好像老大不愿意似的,”她奇怪问:“看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你妈在家快饿死了,你不要忘记。”她挑挑眉尖:“借了我的钱,我不催你们还,但是,你们可要天天吃饭的,你不想想?”
她一言中的,我变得无话可说。
“你好好招待我的贵宾,”她的声音放轻下来:“招待得好,明姨不会亏待你们的。”
我听见房间内传来唱歌声,又有水声,好像芭芭拉在洗澡。
不久,那边另一房间又传来水声,大概尊逊又在那边洗澡。
我望望左,望望右,好生奇怪。
“你做什么?”明姨教训我起来:“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
“你不说尊逊他们是夫妇吗?”我忍不住好奇,问明姨:“怎么他们要一间有两个睡房的套房?他们不睡在一个房间里?”
“真是大惊小怪!”明姨说:“人家外国人,夫妻分房睡,有什么特别?”
“嗯……”
“我跟你说,”明姨夹着香烟的手指,向我挑一挑:“尊逊夫妇,家财是以亿万计算的,我说的是美金啊!”
我淡淡地望明姨一眼,尊逊夫妇有亿万家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们是我的上上之宾,”明姨接着说:“无论怎么样,我都不能怠慢他们。你好好的帮我招呼他们,明姨我是不会亏待你们家的。”
她说这句话,仿佛是在命令我,又仿佛是在警告我,又像是在提醒我……是的,我们还有两万块的债,这笔钱不知要哪天才能还清,只见卧室的门边一亮,金发的芭芭拉已经从里面出来了。她换了件常穿着的运动装,那件衣服紧紧在包束着她的身段,令她看来好像一具“花瓶”般的曲线。
“我们去哪儿玩?”她眨着双眼问明姨。 “随便,”明姨说:“随你喜欢。”
“你说吧,年青人,”芭芭拉却扭过脸过问我:“你说, 什么地方好玩的?”
“我?……由我说?”我惊呀。
“我喜欢动,不像尊逊,他老是死气沉沉的。”芭芭拉走到我身边,在我坐的沙发上坐下来,她的“斤两”大概很足吧?一坐下去,沙发就沉了一沉,我的身于随着向她身边倒去,我立即坐正一点。侧眼一望,想到她整大拖着这身肥肉,难怪沉重这么了。
“你说啊……”芭芭拉拉拉我手臂说:“你喜欢之的地方。一定是好玩的。”
我望望明姨,明姨眯眯的一笑。看她现在的态度,对我十分的亲切,跟刚才教训我时完全不同。
“明姨说吧。”我只好说。
“我看,”明姨略略思索:“我们到海湾去吧,那边的海滩,是出名的名胜区。”
“怎么样?”芭色拉转过头看着:“晓东,那边好玩么?”
“好……”
“好,就到海湾去。” 芭芭拉取出一支香烟。当她正在取香烟时,明姨目光迅速地向我瞥了一眼,跟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即想起她“教训”过我的话,马上取起台面的打火机,替芭芭们点着了火。
“啊……”芭色拉把香烟凑了上来:“谢谢!”
我把烟点着了,回头看了明姨一眼。明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笑了一笑。
胖胖的身躯在卧室门口出现了,尊逊站在那里,身上又换上了大红大绿的衣服。“我们上哪儿?我们上哪儿?”他大声叫着,虽然他已是满头的白发,但是动作和说话却像是一个孩子。
“我们到海湾去,”芭芭拉站起来:“然后再商量今天晚上的节目吧。”
在海湾,他们这对夫妇拍了照,然后又在海湾酒店的露台上吃了午餐。我刚好坐在芭芭拉对面,明姨则坐在尊逊的对面芭芭拉吃完她丰富的午餐,然后叫了鲜杨梅拌色拉。她用小叉子把杨梅挑起了,然后用舌尖一下一下地在杨梅尖上挑动着。那杨梅血红,尖尖的、圆圆的形状,有如菌类,有如菇类。芭芭拉尖尖的舌头,一下又一下地敌着杨梅尖端,那条舌尖,又蜷又挑。
我看见她的舌尖蠕动着,灵活而富有活力。这一条舌尖,令我联想到蛇的舌尖。芭芭拉甜甜啜啜,忽然,她的一双绿色瞳孔向我直射过来。我正看得发呆,被她这么一望,急忙低下头去避开她的眼睛。
“你在学校学什么?”她问。
当我抬起头时,看到她向我注视着,那种眼神好像带着戏弄。
“我没有……”我正想说自己没有再上学了,但是我还没有再说下去,只见明姨的眼睛已经向我一瞪,接着不断地向我使眼色,我立即止了声。
“晓东在学校,功课一流!”明姨翘起大姆指。
“到国外去过吗?”尊逊问我。
我摇摇头。现在,我怕自己说错话,不敢再说其它的话。
“他明年放暑假会到美国去玩,”明姨竟然满口诳言起来:“这个晓东啊,最喜欢旅游了!”
我吓了一跳,旅游!我一生中,从未坐过飞机,怎么又会想到美国去玩?
“到美国,一定要去加利福利亚,”尊逊说;“加州是美国最好的地方了!”
“到加州,来我们家住。我们在三藩市有屋子,在洛杉矶也有。”芭芭拉兴奋地说:“到洛杉矶,住在我们比华利山的别墅里。”
“那儿有三个泳池。”尊逊道:“一个是保湿的,另外一个是透明池底的……还有一个……”
“还有高尔夫球场。”芭芭拉又说。 “我们在纽约的住宅也不错啊,”尊逊兴致勃勃地说:“整个曼哈顿的景致全在我们的眼底,一到晚上,灯光闪闪……”
“我们在德州的牧场,可以供你骑马……”
“还有在美亚的海滩屋……”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我笑了笑,站起身来。他们的声音这才停住。明姨的面色一沉,立即问:“你上哪儿去?”
“我……去打个电话。”我说。
明姨面色不悦:“打给谁?”
“我不回去吃饭,总要打个电话给妈妈。”我向她说。
明姨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
“哦,他打电话给他妈妈,”明姨笑着跟尊逊夫妇说:“他真是一个乖儿子……他无论到什么地方,总是一定打电话给他妈妈的。”
“好儿子!”尊逊点头称赞。
我离开露台,走到酒店内打电话,远离了那张台子,我这才松出一口气。明姨不知道为了什么在他们面前总是说假话,把明明没有的事情说成有,又把明明是的事情说成非。什么意思?我真的一点都不明白。
拨通了电话,妈在话筒里着急地问:“晓东,怎么了,你见到那对夫妇没有?”
“见到了,我们现在在海湾,”我对电话筒说:“妈,我不回来吃饭了。”
“……晓东!”妈再三叮嘱着:“你一定要尽力而为,明姨对我们这么好,别叫她丢脸。”
“知道了。”我放下电话。
妈一点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形。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明姨找我做什么“助理”,当我从酒店缓缓走向露台时,远远的,只见明姨和尊逊夫妇谈得十分亲密,他们好象在商讨着些什么事情,又点头,又比划着手势。但是,当我坐到台子上去时。他们二个人的声音就突然地全停住了。我有点奇怪,只见他们三人都看着我。
“……晓东。”明姨说。
“你打了电话给妈妈?”明姨想了想,问我。
“嗯。”
“今天晚上,我还得用你哩,”明姨说:“因为晚上我要和尊逊参加一个生意上的宴会,而芭芭拉却需要一个人陪她去吃晚餐。” “芭芭拉不去那个宴会吗?”我问。
“我讨厌那种场合,”芭芭拉耸耸肩:“见了那些生意人,我就闷。”
“这样吧,我和尊逊赴会,”明姨对我说:“你就陪芭芭拉吃饭。”
“我陪芭芭拉?……”我一惊。
“不要紧吧,”芭芭拉向我一笑:“我相信你妈不一定要你回家吃晚饭吧?”
“一会儿再打电话回去好了,”明姨点头:“就这么说了,我陪尊逊出席宴会,芭芭拉就由你招呼了!”
“由我招呼?”我摸不着头脑地问:“怎么招呼……?”
“带芭芭拉到处走走啊,”明姨说:“总之,她要做什么你就陪她做什么,明白这意思吗?”
“……明白了” 我点点头。
明姨陪尊逊去参加宴会了,明姨替我打了一个电话给妈,我就呆在酒店房间内没有回去。芭芭拉等丈夫和明姨走了,就问我:“喝一杯东西,好不好?”
“不用了,”我十分生硬地回答,跟这样一个陌生女人在房中,我实在感到尴尬和局促。
“不用害羞,”她说:“你们中国男孩子,真含蓄。我替你弄杯东西喝喝。”
她走到酒吧边,取了两个杯子,我看到她在倒酒,倒了两大杯。
“我不会喝酒。”我忙说。
“陪我喝,我替你加点水,加点冰,”她边调酒边说:“你陪着我喝。明姨不是说叫你什么事都陪着我么?”她拿着两只杯子走过来,一扭一扭地摆动她的腰肢。
“喝,来,我的东方朋友!”她用杯子与我对碰一下。
我喝了口酒,一道冰冷的感觉直透我的心肺,酒下了肚之后,又变成一股热气,直窜上来。
“芭芭拉小姐,”我问:“不知道……你想到什么地方去玩?”
“你说吧。”她的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
“可以……上山顶……也可以到海湾去……”我说:“你想游泳,也可以……”
“我看,”她伸了一懒腰:“我觉得……我有点累,我实在什么地方都个想再去玩了。”。
“也好,”我立即放下了酒杯:“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她奇怪地问:“回去做什么?”
“回去可以让你好好休息啊。”我说。
“我说我累,你也一样可以陪我啊,”她把酒杯内的酒喝干了:“明姨就是要你留下来陪我的。”
她伸了伸懒腰,在沙发上躺下:“坐得我腰也酸了,肩头好疼……”
她一边说,一边移动着肩头,她的肩膊一移动,衣襟袭了开来,隐隐约约地,我见到她肥硕的胸脯,我的心一烫,马上把视线移开。但是她却在叫我了:“晓东,你过来。”
我迟疑着,她向我招了招手,我不得不放下酒杯,缓缓地走过去。
“你的手放在这里,”她抓住我的手,放在她的肩头上:“这样,一下一下地捏动。”
我不敢违抗,明姨要我好好地招待她,我就非得好好地服侍她不可。
“对了,”她点点头:“对了,就是这样子,一下下的,对了,用力点,对了,对了……”
我发现她整个人变得软绵绵的,我一下下地抚摸着她的肩膊,她闭上了眼睛。
“啊……年轻人的手,多有力的手……”她迷醉地哼哼着:“下面,再移到下面一点。”我的手移下去,她吸一口气,挺起她的乳房,我的手指于是无意中接触到了她的乳房。我心中一惊,慌忙缩回。
她笑了,睁开眼来瞥了我一眼,这样的眼神是充满诱惑的。
“你不敢吗?”她笑着抓住我的双手。
“啊……不!”我惊怯地缩手。
“不用怕,这里没有别人,”她低声说:“这样,令我松弛......
她顺势倒在我怀中了,接着,我发觉她已经在触摸我了,我想推开她的手,但却被她两只手牢牢地抓住了。
我慌乱地说:“不可以这样!”我立即用手整理衣服,她仍未放开我,“不可以这样,”我说:“芭芭拉小姐,你是有丈夫的人!”
“我丈夫?”她哈哈大笑:“他是不在乎的。”
什么?我惊呀地望着她。
“老实跟你说吧,他是故意跟明姨出去的,”芭芭拉边说边解开她身上的衣服:“他哪儿有什么宴会,只不过故意出去给我们一个机会……”
我不禁呆住了:“尊逊先生难道……不是你的丈夫吗?”
“当然是我丈夫,”她芜尔一笑:“不过,我们彼此不干涉。”
她的话令我摸不着头脑。
“我的丈夫到国外旅行,”她走上来,用手抓住我:“走到哪里他都有权寻找他所喜欢的人,我们彼此……我们各不干涉。”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情感破裂了么?所以才……?”
“不,”她摇摇头:“怎么会呢?我们彼此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也只有这样,我们的情感才会更好,否则我们的婚姻早就完蛋了。”
她躺在长沙发上,向我招招手。我的心萎缩着,蓦地,我发现自己又一次掉进了肮脏的陷阱。这是一件令人恶心,而又使人憎厌的事情……本来,我原本是一张白纸,然而,现在,我是越来越肮脏了……
第二天,我正在家里帮母亲洗衣服,门铃响了。接着有一阵尖锐的说话声传进屋来,我侧耳一听,立即认出是明姨的声音。我听见妈在跟她说话,我故意不作声,也不出去招呼。没过多久,外面传来母亲的叫声,“晓东,晓东,明姨来了,快出来!”
我皱皱眉,抹了抹手上的肥皂泡。走到外面,见穿了一套大红衣服的明姨坐在外面,一脸化着浓妆。一看见她,我就泄气,这副模样,完全是副鸨母相。
“晓东,”母亲着急地说:“明姨来了,怎么不叫人?”
明姨看了我一眼,我也看她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明姨。”我叫了她一声。
“明姨多好啊!”母亲说:“那天你做了一天的助理,明姨就送了一千块钱,看,看!”妈拿着在手中的钞票,不停的摇晃着给我看。我心中一沉,一千块!做一天的助理能有一千块?嘿,妈也太天真了,她就是什么都肯轻易相信别人。
“那天晓东替人家当助理,真能干!”明姨瞥我一眼,跟妈说:“帮我做成了一桩珠宝生意。”
“是吗?”妈显得很高兴:“晓东真的这么能干?”
“能干,能干,真能干!”明姨哈哈地笑着。
我看见她这一副虚伪的笑容,心头就作呕。于是我站起来,回身向厨房内走。
“你上那儿去,晓东?”明姨见我回身走,立即追问我。
“我去洗衣服。”我说。
“对了……”妈接口道:“我没有去制衣厂上班,想来想去,倒不如接些衣服回来洗烫……晓东就帮我的手,反正他还没找到工作。”
“哎呀,洗烫什么衣服啊,”明姨双手乱摆:“洗衣服是女孩子的事情,晓东这么一个大男孩,怎么能做这些事情啊?”
我瞪明姨一眼,往里面走去。走进厨房,我又开始洗起衣服来。这个明姨,这些日子常往我们家里跑,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每一次见她,便是发生那些我自己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情,我实在不想再见她了!
就在这时,明姨已经走进厨房来了。“你在洗衣服啊?”她问我。
“那么脏,”我冷冷地说:“明姨,不要进来,你到外面坐吧。”
明姨看了看我,面色一沉:“我有话跟你说。”
我呆了呆,她伸手把厨房的门关上了。
“尊逊夫妇走了,”她说:“跟你说,你也不必讨厌我,我看见你们经济环境不好,才帮这个忙的。”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我说:“你早就知道尊逊夫妇心中是要什么的,是吗?”
“当然。”
“你还故意叫我去?”
“他们是我的朋友,在生意上有来往,我要满足他们。”接着,明姨又直截地说:“我叫你去,可没有叫你吃亏,有没有吃亏?你自己说?”
我没有说话,明姨指指厨房外面:“你自己看看,你妈这一大把年纪了,没有钱,还要替人洗衣服烫衣服。你看看你自己,一个大男人,好象女人一样躲在厨房内洗衣服,像个什么样子?”
我被她连问几句,一时无话可答。
“这一千块,钱不多,你可帮自己家里一个大忙!”明姨说:“你自己想想!”
我看住她,忽然之间,我十分憎恨她。她是一个改变我命运的人,一个涂污了我名声的人!
“你自己想想,”她再次说:“如果你想通了,再打电话给我。”
“干什么?”
明姨说:“我替你安排,你可以赚不少的钱。”
“明姨,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想想,”她还是那句老话,淡淡一笑:“如果你喜欢,就聪明一点,让你妈过过好日子。”
“你别想我再做这种事情,”我气愤地说:“明姨,我没时间再跟你说话了!”
明姨冷冷地一笑,走出厨房去。我气得双手发抖,没有多久,我听到明姨离开我们家的声音。然后,母亲走进厨房来了。
“晓东,”母亲说:“我们可以松动一点了,这一千块,对我们是一个不小的帮助,我们可以买些东西……妈想买一辆缝纫机,买了缝纫机,就可以接些衣服回来缝缝,你说怎么样?”
我看见妈那种欣喜的表情,又想起明姨刚才说过的话。真的,妈已经有一大把年纪了,她实在不应该再受苦,她应该好好享受一下才是。但是,我又怎能够一次又一次的出卖自己?
我只觉心中一片混乱,我知道我那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永远成为过去了。
三 爱恨情仇间的投怀送抱 @面对初恋女友圣洁的胴体,我万分羞愧,我的心在流血。
@我刚刚开始第一份正式工作时,噩运再次降临到我的头上。
@初恋女友是我精神上的支柱,可悲的是,仅有爱情是不够的,我还必须拥有爱情之外的金钱。
@我向富婆投怀送抱,令她们笑逐颜开;我开始了堕落的生涯。
我中学时的女友王春红来找我时,是在一个黄昏。
“春红!”我惊奇地说:“怎么会是你?”
“意外吧?”她说:“学校考完试了,我有空就过来看看你,没有事先通知,不要紧吧?”
“快进来,进来!”我忙拉开门。妈正在厨房里洗衣服,听见说话声,走出来张望。
“妈,”我只好介绍:“这是我的同学王春红,这是我妈。”
“坐吧,坐吧,”妈摘下鼻梁上的老花眼镜,连忙说:“晓东,你真是,有了女朋友,怎么从来没告诉过妈?”
我脸上一红,答不上话来。妈让春红坐下,立即进去倒了茶,又拿了些饼干出来。
“吃点吧,家里没什么。”妈招呼她说。
“谢谢。”春红十分礼貌地回答和道谢。
我见到妈一直在微笑,眼睛一直望住春红,这令我十分不安:“妈,您进去洗衣服嘛!”
“好,好,好,”妈说:“我进去,春红在这儿吃晚饭好吗?”
“不了,”春红说:“不要麻烦你们了。”
“春红,我请你看电影,”我马上说:“我们现在就去。”
“对了,晓东,请她去看电影吧!”妈也立即说:“你有零用钱吗?”
“有。”
“好,去吧,两人高高兴兴地玩。”妈兴高采烈地挥手。
我拖了王春红出去,边走边说,我们买了七点半的电影票,然后,又在一间小面店内吃面。
“你不想我呆在你家才把我拖出来的,是不是?”吃面时,她问我。
“妈见到你那么紧张,”我回答:“我觉得不好意思,所以,还是出来看电影好。”
“你妈为什么见到我紧张?”她睁大一双明亮的眼睛,奇怪地问。
“也许……她从来没见过我有女朋友吧。”我回答。
“你从没有在你妈面前提起过我?”
我摇摇头。
“我都常常在我妈面前提起你。”她有点失望地说。
“春红,不是我不想提,而是……如果我一提,妈就特别紧张。”
“紧张什么?”她笑起来:“紧张我将来会做她的媳妇?”
“别开玩笑了。”我说。
“晓东,近来你家里怎么样了?”她很关心地问我。
“妈帮人家洗衣服,我还在找工作。”我说。
“你一份工作都没有找到吗?”
“有时……打一两次临时工,”我回答:“赚一些外快,补贴一下家用……”
这时,我想到了明姨。随着,又想到朱阿姨,还有尊逊夫妇……我心中一片混乱。我避开春红的眼睛,不敢正视她。
“做些什么临时工?”她果然这样问。
“做些……做些……”我有些口吃:“做些助理工作。”
“那你一定能胜任了。”春红说:“你的成绩一向是那么好。”
“是……” “这次我考试,成绩也不错,”她低声告诉我:“我想,可能会比去年好。”
“恭喜你了。”我心不在焉地说。
过去,每当我和春红在一起时,我们都是无忧无愁的,而且,我对她很但白,很诚恳。现在,一切都改变了,我心中有了芥蒂,我真不敢想象,当她知道我是一个这么下流的男人,她会有什么样感觉和反应。
“快吃面吧!”她催促我:“快要到开演时间了,迟到了不好!”
我们看的是一布恐怖影片。这布片子拍得水准很差,恐怖气氛倒是塑造得很好。看到中间的几个小节,气氛十分紧张,把春红吓得躲在我身边。我看见她吓得全身抖动,于是伸出我的手臂围在她的肩膊上。她整个人靠在我怀中,好象有了安全感。在这一刹,我就无法看戏了,我的精神没法子集中。我憧憬着,那个朱阿姨,那个芭芭拉假如是春红,那情形会是怎样的不同啊。我会多么享受那种事,如果当时与我做爱的是春红,我相信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春红的身子越靠近我,我的心越加急剧地跳跃,我的血液加速,我的呼吸紧张。不知道在哪一刹间,我的嘴唇接触到了她的嘴唇。这些日子中,我从未真正吻过她,但是在这黑暗的戏院中,我不顾一切地与她接吻了,也许她等待这一刻等得很久了,她闭上眼,接受我的吻,当我的舌尖与她的舌尖接触在一起时,我与她的心也紧紧地接触了。
我发觉自己真正的爱上了这个女孩子,这感觉已经在心中隐藏很久很久了。只是我与她都没有表示出来。
看完了电影,我和她手拉着手一起散步,我们从剧院后的小路一直走,最后,我们走到附近的一个公园边。这时月色皎洁,四周一片静寂。我们走到公园门前,公园的大紧闭着,我用手推了推公园的铁门,“呀”地一声,那铁栅竟然被我推开了。我拉着春红的手走到里面,公园内一个人影都没有。
银色的月亮将地面洒成一片银光,我们绕过喷水池,走过草地,又经过花圃。一时间,我与她好象是这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我们拥有这个花园,我们好象是这世界的主人一样。我们走到树林中,我与她停住脚步,四面毫无声息,我只听到她的呼吸声和我自己的心跳声音。她靠在我的胸怀中,我双臂紧紧的抱住她,我的吻如雨点般地落在她的唇上。
她接受我的吻,我与她就像火山爆发般地拥抱在一起。当她倒在我的双臂中,她软弱地躺在草地上时,我们已经忘了一切。
这一次是我跟其他女人做爱时完全不同的,那几次,我都是被动的,被逼而又被引诱的,但是这一次,才是我内心真正的欲望。我将她紧紧地抱住,当我的情欲如火焰一般燃烧起来的时候,蓦地,我仿佛就在这一刹那问清醒了。不,不,我不能够这样子对待她。
她不是那种女人,她不是朱阿姨,她也不是芭芭拉。我如果像对待那种女人一样对待她,那么,她跟那些女人又有什么分别?就这样一想,如电光石火般,我清醒了。我的头上仿佛被淋了一盆冷水,我的欲火瞬息间熄灭了,我立即坐起身来,回过身去。
“晓东……”是她轻轻的声音。
“不要,”我说:“春红,我们不能这么做。”
“你怎么了?”她有点意外。
“把衣服穿起来吧。”我说。
“如果你要……”她用很轻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说:“我是愿意的。”
“不行,”我用很懊丧的声音对她说。“春红,我感到惭愧……我是不应该这么做的。”
我把她衣服的钮扣扣好,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她好象一点都没有责怪我,她伸出手,托起我的脸,当我的目光接触到她的目光时,她低声说:“晓东,我是不会怪你的。”
“希望你……忘记我刚才的粗鲁。”
“你很喜欢我,是吗?”她问。
“是的。”
“那么,吻我。”她仰起脸。
我在她的唇上轻轻的一吻,然后,我很快地别开身去。
“我们不要再这样了,”我说:“春红,我送你回家。”
我拉起她的手,从草地上走出公园,她默默地跟在我身边,她的脸靠在我的肩头上,我用手握着她的手,我知道,她心中一定很奇怪。我不能跟她做爱一一因为我实在没有资格。她那么纯情,洁白得像一张绝无污渍的白纸,而我,早已沾满了污垢,我不能玷污她。
“我送你回家,春红。”最后,我只能这么对她说,当我这么说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心在流血……
回到家里,妈正在缝衣服。
“那个女孩子不错呀。”妈一边缝衣服,一边跟我说话。
我抬起头来,见到她的视线正透过老花眼镜的镜片看着我。
“你说的是哪一个女孩子?”我明知故问。
“当然是你那个女同学了,”妈说:“叫什么……什么的?”
“王春红。”
“对了,一双眼睛圆圆的,乌乌亮亮,她一定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她来找你……妈一看就看出来了,她是对你有意哩,晓东。”妈笑着说。
“妈,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摇头:“人家老同学,只是来看看我罢了。”
“对你没有意思,也就不会来看你了,”妈说:“我看,她有意思!”
我脸上一红,没有再接下后去,我默认了。
“这个小女孩,妈喜欢。”妈喃喃地说,又开始干她的活儿。
“妈,我们家的生活都成问题,”我终于说:“更别说我交女朋友了……” “人穷,也得有个女朋友啊,”妈说:“现在你是还没有找到工作,将来找到了工作,再找女朋友啊,都迟了。”
妈说到这儿,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说:“你看,我差点忘了。有你的一封信。”
我接过妈递来的信一看,是一封信封上印有贸易公司名称的信,我跟妈说:“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上有了回音……”
我拆开信封,看了一半叫了起来:“妈,我找到工作了。”
“什么?……”妈惊喜地问:“你……找到工作了?”
“我上个月到这家公司去报名名,他们叫我等消息,”我高兴地叫道:“现在有回音了,叫我下星期去上班。”
“真的?……”妈喜出望外:“什么工作?”
“做普通职员,”我说:“不过也不错了,只要勤奋,每个月可以有一千多块的收入。”
“好极了,”妈的心头好象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太好了看,是不是,是不是啊?我不是说过了, 这就好多了,对不对?”
找到工作就好了,找到工作,我们就可以过安安定定的生活了。我可以在这家进出口贸易公司工作,我的职位很低,只不过是一个最低的职员,这是因为我没有毕业证书,也没有经验,所以要找一份好的工作,实在是不容易的,不过现在我已经满足了,我相信只要自己勤勤恳恳,刻苦耐劳,只要出了成绩,公司自然又会用另一种眼光来看待我的。
但我们的运气就是偏偏不好,上班才半个月光景,我母亲又生了一场重病。那天下班,我买了些点心,准备赶回家给妈吃,才踏迸家门,我发现屋子内黑漆漆的。
“妈,”我低声叫:“妈?”
屋子内没有灯,也没有平日母亲缝纫机声,我奇怪地叫了两声,没有回答,于是我向内屋走去。
“妈,妈。”我在房里叫。低头一看,只见妈一动不动地伏在缝纫机上,“妈,您睡着了?”我大声问。
仍然没有一丝动静,我开了灯。
“妈!妈!”我大声叫着。
只见母亲伏在缝纫机上,她的额头也许撞在了机器上撞破了,有血丝从额角下涌出来。
“啊……您怎么了?您怎么了?”我大声叫道,伸手去扶起她,把她扶到床上。“妈!妈!”我摇动着她。只见她双眼翻白,一动不动,我用手摸了摸她的心口,心脏仍然在跳动,我倒退一步,急忙向外奔去。我抓电话的时候,手在不断地抖动……我惊惶得几乎想大声哭起来……
坐在医院中,我只觉得头脑沉重。我的四肢冰冷,靠在墙上,我简直难以再支持下去了。我觉得自己的细胞在收缩,身体发冷又发热,我简直要昏过去了。有脚步声传来,我扭过头来看了看,是春红。
“晓东,怎么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我身边。
我摇摇头,她抓住我的手靠在我身上。
“……还是昏迷着。”我仍然惊惶失措。
“医生还没有诊断吗?”春红心焦地说:“我接到你的电话,立即就赶来了……晓东,你要镇定一些。”
这时,一个女护士向我走来,我连忙站起身来问:“请问,我妈……”
“医生要见你,”女护士说:“你跟我来。”
“我的朋友……”我望望春红,接着问:“她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可以。”女护士回身领着我们走。我拖住春红的手,心中突突地跳,跟着女护上走到医生的诊室去。“他来了。”女护士走兵室内跟医生说。
医生坐在他的诊桌后,用手托了托他鼻梁上的眼镜框,然后看着我,“你妈醒过来了。”他说。
“我妈到底是什么病,医生?”
医生皱了皱眉头:“她的血压很高,你们从前没替她检查过吗?”
我惭愧地低下头,连生活都有问题,又怎么可能经常检查身体?“我妈--没事吧?”
“这次时幸运,”医生说:“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下次,恐怕没有这么幸运了。”
“我妈醒了没有?”
医生点点头。
“我去看她。”我说,正要向室外跑,那位医生却叫住了我:“你等一等。”
我听见他的声嗓沉重,我回过头来。
“你妈半身不遂,下身不能再动了。”医生坐在那儿用沉重的声音说。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已跳到嗓子眼儿,我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刹那凝固了。
“晓东!”春红惊叫一声,紧紧的拉住我的手。
“所以,”医生说:“我先告诉你,让你有一个思想准备……”
我的声音在颤抖:“那么我妈……她……她知道么?……”
医生点点头:“她当然知道,但是她现在……连说话也不方便……你去劝劝她,最主要的,是要让她先安心,知道吧?”
“我……知道,”我的眼睛中忽然涌出了泪水,我的眼前,变成模糊的一片……
母亲躺在病床上,一双眼睛牢牢地望着天花板,这一双眼睛的眼神,是焦灼而带着恐惧的。我走近去,拖着春红的手。春红走在我的身边,脚步放得很轻。我走到床边,见到母亲苍白的脸,心中一阵绞痛。爸去世之后,就只有妈与我相依为命了,她是我一生中最最敬爱的人。这些日子,她又替别人洗衣,又熨衣,又裁衣,又缝衣,天天戴着老花眼镜,她实在是过得太辛苦了。
“妈,”我走近前,低声唤她。
妈一双眼睛从天花板上慢慢转移过来,看着我的脸。
“妈,您怎么了?……”我硬咽着问:“您……好一点了吗?”
“啊……啊……”妈喉头发出声音,那响声堵塞在她的喉头,是痛苦而又艰辛的,我记起医生的话,妈不可能再说话了。因为她的舌头僵硬,我知道她心焦,但是……我再也无法明白她心中要说的是什么了。
“晓东,”春红在我身边低声说:“你不要再问伯母什么了……她说话不方便。”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躺在床上的母亲,眼泪也汨汨地从她的双眼中簌簌地流出来。
“你别这样伤心。”春红在我耳边嘱咐我:”你应该安慰她才对。”
我点点头,走到妈的身边去。
“你不要担心,”我跟妈说:“医生说……您血压高……听以才会有这个情况,您不用心急,好好地休息,以后……会慢慢复原的。”
我知道我在说谎,而我是一个那么不善撒谎的人,任何人听到我这种语气,都会知道我根本就是在撒谎。
“您安心住在这里吧,”我跟妈说:“其他的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
但是妈的两只眼珠,一直在转动,却无法表达出她心中的话。
“我已找到工作了……您不用担心,”我在她的手背上拍拍她:“闭上眼睛休息吧,外面的事情我会照料……在医院内。您得听医生的嘱咐,知道吗?”
母亲闭上眼,很久都没有睁开眼睛,女护士走上来了,在我肩头上轻轻一拍说,“医生说让你进来看一看,但不能久留。”护士告诉我:“你暂时还是先回去,明天再来吧,让她休息一下,明天也许会好一点。”
我看看床上的母亲,她又睁开眼睛来了,一双眼牢牢地望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
“你留在这儿也没有用。”春红在我耳边说:“还是明天再来看她吧,明天也许会好一点。”
其实我已经心乱如麻,用手背揩了揩泪水,点点头。
“妈,”我说:“我明天再来,记住,要好好休息,记住……”
母亲的眼睛又闭上了,我知道她听到我的声音的。这时我才稍稍放下心,转身走出病房。春红的手一直紧紧地挽着我的手,走到医院门口,她的手仍然没有放松。我到这个时候才知道爱情的可贵。这个时候,如果我没有了春红,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支持下去。
步出医院,我们走在马路边。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天边现出鱼肚白,我的肚子又饿,人又感到虚弱,最主要的,我觉得头脑混乱,我再也无法集中起思想来了。
“晓东,你有什么办法?”她说:“你才找到工作……而且,你一个月都没做满,哪儿来的工资?”
“就是拿了工资也没有办法,”我一边走一边喃喃地说:“一千多块,能用在什么地方?”
春红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她把脸靠在我的肩头上。
“还是我回去跟我妈说说吧,”她顿了顿:“我妈一向喜欢你,她一定会帮助你的。”
“不行,”我皱了皱眉:“你妈那些积蓄,是一分一毫积蓄起来的,不行,我不能用她的钱。”
“但是,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别人能帮助你了啊!”她焦急地说。
我低下头沿着路边走,耳边仿佛响起了明姨的声音:“你如果孝顺,应该让你妈过过好日子……享受享受……”我们一向并不富,妈妈从来不贪慕虚荣,这是我最清楚的。但是到了现在,妈倒了下去,再加上她失去爸的痛楚,她在精神上,肉体上,都是不可能再支撑下去了。的确,假如我孝顺的话,我应该替妈着想,让妈亨受一下--现在,至少能让她在医院里。
“我要好好对待妈,”我说:“我要自己想办法……”
“什么办法?”
“我去找明姨。”终于,我这样跟自己说。
我坐在明姨家的起居室内,低着头等着明姨。
明姨和三位太太在客厅里打牌,劈劈拍拍的打牌声,又加上那些女人的笑声,令我心中烦上加烦。这个明姨,就好像生一世没有烦脑似的,只知道享受。不一会,我听到保姆在客厅的一角喊:“阿姨,各位阿姨,吃甜食了!”
这时,牌声才止住了。那些女人在饭厅吃甜食了吧?起居室的门这时才打开了,明姨穿了一件鲜艳夺目的衣服从饭厅进来,照例浑身戴满了珠宝。她一进来,室内立即就传遍了香水味。
“晓东,”她把门一关,走过来,在我的身边坐下:“你妈的事,我已听说了,真是不幸。”
她说得似乎很伤感,但从她的表情看,她根本就没有任何伤感的神色。我没有说话,只是呆坐在那儿紧紧地咬着嘴唇。
“你打电话给我,”她问:“究竟有什么事情?”
“我……”我皱着眉,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想……”
“外面的朋友们都在等我打牌,”她说:“我没有时间跟你闲谈,有什么事情快跟我说。”
“妈这种病,会拖上很长一段时间,”我说:“而且,还要住院治疗。”
“这当然,瘫了半身,还要有人服待啊,”明姨说:“这种病是富贵病,身边有三五个人照料,那倒还差不多。”
“明姨,妈一向勤劳,这才勉强能维持生活,我最近才找到工作,所以……”
“不要兜圈子了,”明姨看了看我:“是不是需要钱?”
“是,”我只好点点头。这一个“钱”字,哽在我的喉头,我就是说不出来。不过现在她既然开了口,我就不顾一切了。
“晓东,”明姨说:“你妈前前后后向我借过两次钱了……那些钱,我并不急着要她还。但是长贫难顾,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我也想过了。”我低下头:“我总不能一天到晚这样开口惜钱,所以……我想起上次你跟我说起的那些话。”
“哦,”明姨面上马上浮起一丝微笑:“原来想好了,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是的,我已经想好了。”我回答。
“那还不容易,”明姨很爽快他说:“我只要替你留意一下,包在我身上。”
“明姨,”我说:“我需要钱,需要很多的钱。”
“这一点我知道,”明姨指指自己胸口:“只要你听我的话,明姨自然有分数。”
“那么钱方面……”
“不会少你的。”明姨拍拍我的肩头,笑了起来,“你不必向那些女人开口,她们是顾客,只要你满足她们,答应她们的任何要求,令她们快乐,其他的,一切包在我身上了。”
“这件事…你发誓不会跟任何人说吧?”我担忧地再次问。
“当然不会,你放心,”明姨想了想,眯着眼笑着说:“晓东,你有外型,体格好,人又俊俏,我再好好地训练一下,在外面见识多些,我相信你必然能赚到很多很多钱。”
“那就好了,”我喃喃地说:“我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是你母亲令你看开了?”明姨挑起眉尖,淡淡地又问我。
“你说得对,”我自言自语地说:“我妈已经老了,我应该让她享受一下……这样才是个孝顺儿子。”
说完这句话,我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明姨不解地看着我问:“你不是什么都想开了,你怎么又哭了?看看,你真是个孩子。”
四 身陷泥沼的日子
@第一次受到性虐待:她的男人骗了她,她为什么拿我出气?那么娇美动人 的女人,一脱下衣服竟会变成如此可怕。
@无爱的性与无性的爱,这两者中我到底要选择哪一个?
@我将自己卖给了一个有洁癖的女人,她像对待牲口一样对待我。
@现在,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我只是有钱 的女人手中的玩偶和奴隶。
明姨将我带到一家大酒店,这家大酒店,我常常在门前经过,不过,在以往,我是没资格进来的。走进酒店的大堂,明姨带我走进首层咖啡厅,在靠玻璃窗的一个位子上坐下了
“坐下吧,”她把鳄鱼皮手袋放下,松了一口气:“她马上就来了。”
我闷闷地在她身边的位于坐下,她看看我。
“很好,”她巡视了我一眼说:“这样打扮一下自己很好,穿得整齐点,显得身份不同,赚的饯也自然会多得得多。”
我四面看看,这酒店中来来往往的有很多都是一些外国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明姨,”我压低声音问:“这一次,你要介绍的……不是外国女人吧?”
“你紧张什么?”她摇摇头,嘱咐道,“耐心点,不要紧张,她就要来了。”
明姨伸手叫了一杯咖啡,我则要了一杯红茶。她慢条斯理地把面前的方糖放在咖啡内,用茶匙一下一下地拨动杯内的咖啡,好像有十分有把握似的。明明做的是扯皮条生意,明明是一个鸨母,但是,她偏偏装作成十分高雅的姿势。
“先拿一千块回去吧,”她打开手袋,取出钞票数了数,塞在我手中说:“拿去再说。”
我看看钞票,不再客气,放在口袋里再说。
“你的明姨是最大方的,”她笑笑说,“钱,我不在乎,不过……一会儿见到介绍给你的顾客,你可不要开口提起钱啊!”
“为什么?”
“提起钱,就没风度!”
“不是为了钱,我为什么要来应酬她们?”我接着问。
明姨眼睛一瞪,冷冷他说:“钱,我不是刚才交给你了么?你刚刚放进口袋里的是什么?”
我只得住了声,她看看我,又说:“总之,钱的事情,我自有分数,你少开口,知道吗?”
“知道了。”
“还有,”明姨说:“一会几客人来的时候,你可不能哭丧着脸。”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嗳一一来了!”明姨向我身后一望:“对了,露出微笑一,你妈病在医院里,这是你的事,我们的客人,可是要来寻快乐才来找我们轻松点的。”
我只好裂嘴微笑,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妇,正向我们走来。这个少妇面目美丽,脸上的化妆很美,她看来很像一个时装模特儿。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真想不到,她为什么也要花钱出来找男人寻快作乐?为什么?
“朱玲!”明姨站起身,伸开双手:“你来得真准时!”
那个叫朱玲的也伸出手,和明姨拥抱了一下,两人显得很亲密。
“你来了很久了吗?”叫朱玲的少妇问。
“没有,没有,刚到,”明姨伸手:“坐,坐吧。”
朱玲坐下来,这时她正面对着我,她迅速地瞥了我一眼。“好”,她点点头,然后转过脸去,跟明姨一笑:“可以,介绍介绍吧。”
我立即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了!--刚才一定是明姨带我在这里坐坐,让她来了过目一眼。现在她看中了,看对了合心意了,这才点头。
“这位叫马晓东,”明姨现在才开始介绍:“晓东,这位是朱玲小姐。”
“很年轻啊,也很英俊嘛,”朱玲风情万种地一笑,跟我说:“我年纪比你大,你应该叫我一声姐姐。”
“哪里,哪里。”明姨连忙接嘴说:“他外表看来年纪小,嘿,还有你见不到的地方哩。”
“我见不到的地方?”
“你见不到的地方,……”明姨低声说,接着嘻嘻地笑了起来。
明姨平日在我面前一直装出严肃的样子,想不到现在竟然露出这么的一副轻佻相。
“这就叫做人不可貌相吧。”朱玲说。
“对了,”明姨一边伸手招待者,一边问朱玲:“你喝点什么?”
“不用了,”朱玲有她那双涂着蓝色眼膏的眼睛望住我:“我看,还是立即带他走吧。”
“这么快,坐也不坐一会?”明姨吃惊地问。
“不用了,”朱玲说:“我是一个不喜欢浪费时间的人。”
明姨向她挤了一眼:“我明白,一刻值千金,好,你们去吧。”明姨一边说,还直向我点头示意。
“我一个人在这里喝咖啡吧,”明姨跟我说:“晓东,你跟朱玲走吧。”
“是,明姨。”于是我站了起来。朱玲和明姨道了别,一扭一扭仪态万千地走出那间一流酒店的咖啡厅。
我坐进汽车,朱玲坐在驾驶座上,她迅速地踩动了油门。车子的轮胎在地面发出吱吱的声音,这架车子好像火箭一般在路面滑过。朱玲个子很小,想不到驾驶起车子来显得十分熟练。
“晓东是你的真名吗?”她问我。 “是。”
她点点头:“我以为干你们这一行的,都喜欢用假名。”
干我们这一行?
她的语句中带着轻蔑,这也很难说,人们普遍看不起妓女,而现在我成了男妓,还不一样?“我没有想过用假名字,”我淡淡地回答:“而且……我不是惯做这一行的。”
她点点头说:“明姨说过,你刚念完书?”
"对,”我说:“所以,我不是惯做这一行的。”
“为什么做?”
“母亲生病,”我简短地说:“需要钱。”
“原来如此。”
“这是最快的赚钱方法,不是吗?”我反问她。
她传来一阵笑声,接着,她大笑着点了点头。“对,”她说,“不管是男人或女人,这都是最好的赚钱方法,最快的赚钱方法。”
我不再说话。车子飞快地驰向前方,道路弯曲,这是一条宁静的道路。我看见]道路前端是一问白色的洋房,这座洋房非常有气派,大概朱玲的家就住在那里。
“那是我家。”她果然说,“吱”地一声将车子停在花园中。
“跟我来,”她吩咐我:“屋子里没有别人。”
我跳下车子,跟着她向屋内走去。这是一间十分现代化的屋子,从屋内的装饰看,这个朱玲是一个非常现代化、又很入潮流的女人。我见到墙上挂着许多女人的照片,这些女人穿着一袭袭的时装,好像在台上表演时装时所摄的。“这些都是我的作品。”她往墙上指着说。
我看看墙上的照片,奇怪地问:“你是指……这些照片?还是那些服装?”
“服装。”她回答。她点了一枝烟,夹着香烟说:“我是服装师。”
“哦。”我点点头。
“喜欢这些服装吗?”她指指照片。
“我?不大懂。”我回答。
“不懂?”她抿了抿嘴笑了:“不懂?看总会吧?我的服装设计之后,在欧洲制造出来,每件起码卖好几千美金。”
“哦?”
她讲的很自大,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很自傲的女人“世界上的女人,十个有九个是靠男人。但是,我是从来不靠男人的。”她说。
我不以为然:“这个世界上不一定靠男人啊。”
“但是,大多数女人就是想找个男人结婚,就可以让男人养她一辈子。”
“你不打算结婚么?”我问她。
“结婚?我永远不会再结婚了,”她忽然呵呵地笑起来,“不,永远不再结婚了。”
“不再结婚?”我奇怪地问:“你这样说,难道……以前你结过婚吗?”
她点了点头。
“你丈夫呢?”
“我十八岁就结婚了,还养了一个儿子,”她说:“我的丈夫,不是人。”
我吓了一跳!
“他是禽兽,对了,禽兽!”她咬牙切齿地说:“他是一个骗子。”
她在沙发上躺下,踢去脚上的高跟鞋,然后,她伸了一个懒腰,看着我。“替我按摩一下背脊。”她命令我。
说着,她垂下项颈,把她的项颈摆了摆。我走过去,伸出手轻轻地按着她的项颈。“啊,真舒服……”她低声自语道:“我最欣赏别人替我按摩。”
我一边按摩一边问:“为什么你骂你丈夫是禽兽?他现在在哪儿?”
“他现在滚蛋了!”
“我不懂一一”
“他欺骗我,还骗了我一大笔的钱,”她说:“竟敢用我钱去倒贴外面的女人,外面的贱女人、野女人……”
她一字一字狠狠地诅咒着,这声调中充满憎恨,我吓了一大跳。
“那么,你是被骗了?”我接着问。
“就这么一次,仅有的一次,”她说:“不过,在我的一生中,这样一次已足够了。”
她突然狠狠地把我的手推开,倒把我吓得怔住了。
“不要再摸我!”她恶狠狠地骂道。
真奇怪,刚才明明是她叫我替她按摩的,又是说她好舒服现在又不准我摸她了。我呆呆地看着她,她又拿起香烟吸着来。
“我是伤了一次心,”她又说:“但是……从那时开始,我再也不会伤心了。我要靠自己活着,靠自己赚钱,我有天才看,我靠自己不是过得很好吗?”
我没有回答,她用眼睛瞥了瞥我,忽然笑了笑:“你们男人一定以为女人没有了你们就不能活下去了,是吧?”
我看到她那种目光,心中一惊。我一声不响。
“但是,你错了,”她继续说:“像我这样的女人就是不需要男人的!”
她说着,自己拍了拍她自己的胸脯。奇怪,不需要男人,又为什么要花钱买男人来玩?
“你以为我没有男人,就不能生活,就会寂寞吗?”她摇着头说,“不,你错了,你彻底错了。”
我觉得她有点神经质似地,我越看她越觉得她不正常。她的一双眼睛也盯着我,接着,她站起来走进房间里去了、她在房间内轻声地哼着曲子,我不知道她在房内做些什么,过了很长时间她都没有叫我。我正感到诧异,她开始叫我了。
“喂,你进来啊,到我的睡房来,”她一声声地叫:“来啊,快来啊!”
她边唱歌边叫着,这声音令人毛骨耸然。我想了想,只好站起来走进她的寝室去。一走进寝室,我就呆住了:一张圆型的大床上,朱玲躺在丝质的被褥上,她的全身已经脱得一丝不挂。
我停住了脚步。她笑着问:“你怕吗?”说着,她伸起手指,示意我走近些。我一步步走到床边,看住她的身体手足元措。
“回答我,”她大声问:“我漂亮吗?”
“漂亮。”
“告诉我,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她面色一沉,十分认真地问。
从来没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我想……我要……”我连忙说:“我喜欢。”
“你想玩我?”她突然间面色一沉,翻过身来:“你敢想!”
我还未定神,她突然伸起手,向我脸上“拍”地打了一掌!
我叫道:“你怎么打人?”
“做什么?”她淡淡地一笑。坐起身来了:“死男人,想讨我的便宜?”
她的目光中充满了仇恨,“死东西!死男人!”她一声声地咒骂着:“全世界的男人都是畜牲!”
她跳下床去,走到衣柜跟面,拉开衣柜的门,取出一双长筒的皮靴,然后把皮靴套上。接着,她在衣橱内取出一条皮鞭,“啪”地一声,将皮鞭向我身上抽了一下,这么一抽,我的皮肤上顿时热辣辣地泛起一条红印。
惊慌地大叫起来:“你……你打人?你怎么……打入?”
“我就是要打人,”她又举起皮鞭来,咬牙切齿他说:“就是要打人!我就是要打男人,打死天下的臭男人!”
她又举起皮鞭,向我身上抽来,“啪”地一声,我皮开肉绽,惨叫起来。听见我的惨叫,她竟然格格地笑了。
“你们这些男人,你们这些臭猪!”她继续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假装爱女人,其实,你们自私自利,只知道利用女人的爱,当你们得到她们,就伤透了她们的心!”
我听得毛骨耸然,我哀求她:“朱玲,你怎么了?你以为我是你的丈夫吗,我没有伤过你的心……”
“你不是我丈夫,但是你是男人。”她挥动皮鞭:“现在,我憎恨男人,我要征服男人,我要把他们当成我的奴隶,跪下!”她又举着了皮鞭。
“朱玲,我不跟你开玩笑,快打开我的手铐!”
“谁跟你开玩笑?”她拉长着脸,一字一字的说:“跪下,跪!”
“不!”我愤怒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跪!”
“不跪?那我就打你,打得你求饶!”她举起手上的鞭子,一下一下地抽我。一刹那,我只觉这个女人是一个疯子,是一个神经不正常的变态女人。她那么娇美玲珑,如此美貌动人,却想不到一脱下衣服竟会变成如此可怕。
我张大嘴,只觉得她的皮鞭在我的身上“啪”“啪”地作响。剧痛使我滚倒在地上。我不得不求饶了,否则,我一定会被她打死,她这个疯子!
“不要打了,”我哀求她:“我求求你……求求你……”
她停住了手。这时候,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满足的、胜利的微笑。“下流!”她收起皮鞭。
“是,是。”我只好在她面前跪下。这是多么丢脸,又是多么令人恶心的事情,但是,现在为了要她快乐,为了要满足她,我没有别的办法。
“好了吧?”我低着头,悲哀地问。
“我现在要你自己骂自己,”她又想出了新花样:”骂自己是畜牲!”
“为什么我要骂自己是畜牲?”
“因为男人全是畜牲!”
我睁大着眼睛,以为这发生在我面前的一切是一个恶梦。但是,这一切并不是恶梦,这是真实的,她抓着鞭子,在我面前逞着威。
“骂!”她威逼道:“骂自己是畜牲!”
“是,”我害怕她的鞭子再抽下来,只能自己骂自己:“我是畜牲!我是畜牲!”
她仰起脸来呵呵大笑了,”死畜牲,”她骂:“现在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跟我做爱?”
我呆了一阵,心中想,如果摇头,一定会令她大发雷霆的,只怕她的鞭子又要抽下来了。“是,”我立即只好这样说,“我……我要跟你做爱!”
接着,“咔”地一声,我双手手腕处响起一阵金属声,我感到手腕一阵冰冷。低头一看,她竟在我不知不觉间,把一双手铐铐在我的手腕上。我挣扎一下,挣扎不脱,这副手铐已牢牢地把我锁住了!
“你……你做什么?”我惊奇地大叫起来:“朱玲,你做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太漂亮了。”
她又笑了。这是一个变态的女人,我从未遇到过这样女人,但是我却听到过很多。
“你想与我亲热?”她呸了一口。
我跪在她面前,她一挥手,鞭子在我身上抽了一下。“脱衣服!”她命令道“我要你脱衣服!”
她赤条条地走上来,用力一扯,把我的上衣脱下来。“不要脸的男人!”她啐一口说:“有了一副好身材,你以为女人就会上你的当了吗?”
“你在说什?”我说:“朱玲,我求求你把事情搞清楚,你不能这样打我!”
“我喜欢,”他伸出手,向我脸上“啪”地掴了一掌:“我喜欢打你!”
我完全明白了,她是一个虐待狂的女人,她喜欢鞭打男性,这样能使她兴奋。她真的吞噬了我,像一个女骑士一般。
“死男人!”她边用手刮我的脸边高声叫嚷:“臭男人!下流的男人!不要脸的男人!”
我闭着眼,这一刻,我心底的痛楚,要比我身上的痛楚来得更厉害……
我在天色将明的时候离开了朱玲的家。她没有看着我离去,她鞭打了我一顿,怒掴了我耳光,然后发疯一般地满足了自己的兽欲,然后沉沉睡着了。她留下我一人躺在地毯上,身上隐隐地发痛,戊呆望着大花板,感到泪水从眼眶边流下来,经过我的嘴唇边,我可以尝到自己泪水的咸味。
天花板上渐渐现出光亮时,我用手将自己从地毯上支撑起来,我的手臂也酸痛,我将自己的衣服穿上,离开朱玲的家。
回到家里,我缓缓地躺在床上,自己的眼睛又湿了。
我已经开始沉沦了,再也无法自拔,假如去找一份工作,每月赚一两千块,已经不可能支持这些对我发生了的一切--我要钱,拼命的赚钱。我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睡去……
是门铃声把我惊醒的,我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感到背上被鞭子鞭过那些地方的疼痛,这才知道所发生的一切不是恶梦。我披上一件睡衣去开门,这时候大概已是午后了。
“是我。”门外的声音说。
我拉开门,站在门外的是明姨。她人还未进门,我已嗅到她全身的香水味了。
“怎么?”她语声轻松地一连串问我:“你还没起来啊?看你,这惺松样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情况怎么样?”
我看看她,转身向房内走。她掩上门,匆匆地跟在我身后。“你怎么了?”她接着问:“怎么一声都不响,什么人得罪你了?”
我回过头来,冷冷地瞥她一眼问:“你早知道朱玲是个虐待狂,怎么不早说?”
她怔了怔,然后咧开嘴唇:“什么虐待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算了吧,”我说:“你不要装了。”
她想了想,叹口气,然后摊开手:“晓东,你应该知道。出来捞世界,什么事情都得看开一点。朱玲是你的主顾……满足你的主顾,是你的行规!”
我坐下了,明姨缓缓地走到我身边。“算了吧!”她把手搭庄我背上,我痛楚地叫了起来。她吓了一跳,立刻扒开我的衣领看。当她见到我颈背上的一条条红痕时,她也怔住了。
“她用什么打你?”她问。
“鞭子,”我说:“还用巴掌,她替我扣住手铐……还骑在我身上。”
她皱了皱眉,然后又笑了笑:“算了吧,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低头一看,见到她从手袋内取出一张支票,她把支票塞在我的手中。这是一张二千块的支票。
“不少了?”她笑着说,“就算被人打了一顿,你至少已有二千块钱的收入了。”
我看看她:“朱玲给你的……不可能只是这么一点吧?”
“晓东,”明姨面色一沉:“你不要让我为难,我和朱玲之间,是怎么商量的,这跟你无关,我替你找顾客,你以为我是吃饱了饭,闲着没事做吗?”
她一生起气来,就好像是一头雌老虎一样。
“明姨,”我充满疑惑地问:“你的收入就是这样来的吗?”
“你少管!”她面色一沉:“晓东,我看在跟你娘有些亲戚份上、我才肯帮助你,不然的话,我哪有这个闲心管你。”
被她骂了几句,我做声不得。她指指我手上的支票又教训我:“你现在需要的就是这个,你可知道你娘瘫了身子吗?千里有点钱,防着!如果我是你,还要勤快些去讨好主顾,这才是道理。”
我想到母亲的健康,于是点了一点头。
“谢也不谢我一声?”她咄咄逼人地问我。
我不打算再跟明姨多说些什么,反主自己已经“干”了,就再也不愿多跟她争执些什么了。
“明姨是不会欺负你的,”她对我说:“老实跟你说吧.晓东,在我手上像你这样的小伙子有好几个,我要怎么分配都可以。不过,好的我总是留给你,别忘了我是你的亲戚哟!”
她离开我家的时候,还是口口声声说是我的“亲戚”。我知道得太清楚了,朱玲给她的钱,绝对不是这二千块,中间她到底扣去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我的背还在隐隐作痛,我看着手中的支票,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它兑现,然后立即赶到医院去。
赶到医院,竟然见春红已经在母亲的病榻前。她的手里捧着一只碗,正在小心翼翼地给母亲喂汤。
“晓东,你回来了。”听到脚步声,她回头来说。
母亲看着我,我走过去急忙握住母亲的手。“妈,您怎么了?没事吧?”我关心地问。
妈还是不能说话,嘴内“啊”“啊”地发出声响。“她好多了,”春红说:“她开始想说话了,但是舌头还打不过弯来。”
“您休息吧,妈,”我连忙安慰妈:“不要急,慢慢就会好的。妈您放心,钱不是问题,您看--”我连忙摸了摸口袋,把袋内的钞票全都摸掏了出来,放到母亲的眼前。
妈仍然木然地躺在那儿不动,春红却呆住了,“你--”她傻傻地看着我手上的钞票。我向她使了个服色,她就没有多问。
“妈,放心吧,”我安慰母亲:“您的身体会复原的,好好在这里放心养病吧。不用担忧……”
我看见母亲的眼神放心了一点,我的心中也就安然得多了。回过头来,我看见春红捧着汤碗呆呆地看着我。“春红,”我诧异地问她:“你今天怎么没上学?”
“我在学校不放心,”她说;“就请了半天假。汤是我炖的,就顺便带了来,你妈有人陪着,就会感觉好些。”
我心中十分感激,却不知道怎么样对她表示。我周围的人当中,春红是最好的。她喂完了汤,我们陪伴妈好一会,然后才离开医院。出了医院,春红立即问起我刚才她就想问我的问题了。
“晓东,你哪儿来的钱,这么多?”
“我……”我感到有点口吃,我说:“是我向人借的。”
“向什么人借的?”
“一个阿姨,”我马上说:“你放心,春红,是不要利息的,将来慢慢再还……”
我们沿着路边走,春红低声说:“晓东,你妈病了,你的衣服谁帮你洗呢?你吃饭谁替你煮啊?”
“不用担心,春红,”我安慰她:“我又不是孩子,我能照顾自己。”
“我来替你洗衣服,我来替你弄饭,怎么样?”她接着说。
“不用了……你有功课,你忙你自己的吧。”
“有时候,我在家里,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她深深地凝视我:“我觉得你真可怜。别的像我们这样年龄的人,都有好好的家庭,舒适的日子,但他们却只知道吃喝玩乐,一点都不知道上进,而你功课又好,人又勤奋,但是却偏偏………”
“不要再说了,”我苦笑一下:“有很多事情是不公平的……天下没有百分之百的公平……”
我抓起春红的手,用我的手紧紧地握着。“你对我太好了”,“不但对我好,还弄汤给我妈喝……”我低下头,在她的手背吻一下。
她牢牢地注视着我,我见到她的神色诧异,这时才发现她望着我颈背上的红痛。“晓东,”她有些惊呀:“为什么你脖子上有伤痕?”
我想不到会让她见到朱玲鞭打我的痕迹,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昨天走路的时候感到不舒服,”我说,“挂在了什么东西上……”
“晓东,你要小心一些,”她善意地劝我说:“你妈躺在医院,家中已经没有人料理。”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你。”
我握住她的手,好久都说不出话来。如果没有春红,我真的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个世界上,我有一个像她这样的女朋友,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今天,我要带你去参加一个生日宴会。”明姨赶到我家来对我说。
“什么生日宴会?”我问她。
“你先洗一个澡吧,”明姨说:“这一个澡,你要洗得特别干净。”
“为什么?”
“少问,”她指指浴室:“现在去洗澡,记柱,连头发也要洗。”
我洗了澡,洗了头,从浴室中看见明姨打开我的衣橱,把我的衣服一件件的取出来细心地察看着。
“这套白衣服不错,”她说:“干净,好,就穿这一套吧。”
她又开始检查我的鞋子,不一会,又替我找好裤子,“今天这个宴会的女主人是一个讲究清洁的人,”明姨看我没有反应,又说:“我把你介绍到那边去,你不能蓬头垢面给我丢脸。” “我从来没有蓬头垢面。”我说。
“我是说……你要特别地整洁!”。
我吹干头发,明姨开始检查我的头发,“嗯,不错,”她点点头:“好,穿上衣服跟我一起走吧。”
我穿上全白色的衣服,跟着明姨下楼。还是那个有钱人住的别墅区内,在靠最里边的一幢别墅里,灯光通明,不同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还夹着音乐声。
“舞会已经开始了,”明姨紧张的说,“来,我们快点进去。”
我跟着明姨走进屋,屋内全是洁净的白色装饰。许多男人女人都聚在大厅中,喝酒。进餐。跳舞,谈笑着。看见这样的大场面,有点令我目迷神眩,我忍不住四面张望了一下。
“不要大惊小怪,”明姨在我耳边叮嘱我:“来,跟着我来。”
我跟着她穿入人群,明姨是一个交际十分广泛的女人,边走边跟身边的男男女女们打招呼。经过那些人,明姨带我走到客厅一角那个全身穿着白衣的女人面前去。这个女人四十多岁,全身珠光宝气,头发高耸耸地束在脑后,脸上十分浓厚的化妆,两只眼睛上的假睫毛长长的,一闪一闪的,好像两把扫帚。
“你可来了!”她一见到明姨,立即兴高采烈地叫起来。
“生日快乐,李娜。”明姨边说边伸出手。
那个叫李娜的女人和明姨握了握手,然后又回头来看我。
“这是?”她娇声问明姨。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晓东。”明姨轻轻地在我的身后一推。
“哦,我记起来了,”李娜点了点头,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使我感到很不是滋味。
“生日快乐。”我说。
“谢谢。”李娜笑一笑。
“晓东,”明姨回头跟我说:“今天晚上,你要好好的在李阿姨身边照顾她。”
“是。”我点头答应。
李娜与明姨握过手后,她看看自己的手,立即伸手摆了摆。一个全身白衣的保姆走过来,银色的托盘上放着一条洁白的毛巾。李娜接过毛巾抹一抹她的手,那保姆就走开了。
“喝酒啊!”李娜招呼我们。
“我在那边遇到不少朋友,”明姨借故说:“李娜,我过去跟他们招呼一下,你们两个慢慢地谈吧。”明姨说完一扭一扭地走入人群中去了。
我站在这个中年女主人身边,看看她身上的衣服,她穿的也是白衣,白得很刺眼。她的胸部有点松软,她手臂上的肌肉也是松软的,还有少许皱纹,很显然,她已是徐娘半老了。也很显然,明姨今天要叫我“招呼”的人,就是这个女人。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皮球”,给人踢来踢去,给这一个玩了,又给另一个女人……
不过,想到事后明姨会给我一张支票,我就不抱怨了。我们起了明姨所说过的话:“钞票现在已不再是钞票了,你就得快点去多挣一些!”
“晓东,”李娜瞥我一眼:“你还是个学生吧?”
“不,”我回答:“我已经不再念书了。”
她问:“小小年纪,已经出来做这种事了吗?”
这种事?不用讲,她是一个十分开通的女人,不但开通,而且百无禁忌。“我已经不小了。”我回答。
“你今天是来照顾我的,”她说:“我相信你明白这意思吧?”
“明白。”
“以前,”她又看看我:“你有没有‘照顾’过什么人呢?”
她问得直截了当,我有点愕然,不过,她既然这样问,我也不再顾忌什么了。“有,”我回答:“我‘照顾’过好几个人。”
“什么人?”
“有中有西,”我说:“有老有嫩。”
她用眼尾盯我一眼:“这倒是看不出来,小小年纪,这么有经验?”
“你可以问问明姨。”
她点点头:“我喜欢比较有经验的男孩子,第一次干那种事,忙手忙脚的,没有什么大的乐趣,我不喜欢。”
她倒是直爽,对任何事情都毫不遮掩。就在这时候,有一男一女含笑向她走来。“李娜,”那对来宾跟她说:“谢谢你今晚的宴会,我们明天一早有约会,所以要先走了。”
“谢谢你们光临,要不要车子送你们?”李娜伸出手来。
“不用,我们有车。”那男的伸出手,跟她握了手。
“再见,李娜。”那女的也伸手出来,跟李娜握了握手。
李娜跟他们握了手,待他们一离开,她立即伸手招了站在一边的白保姆过来,保姆手中端着银色的托盘,走到李娜身边,把银盘内的毛巾递给李娜。李娜小心翼翼地打开毛巾,抹了抹手,然后把毛巾放在银盘中。
我看得奇怪,忍不住问:“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擦手?”
“我爱清洁。”李娜回答。
“你的手已经很清洁了啊。”我说。
“对,我的手很清洁,”她微微一笑:“但是,那些人的手不清洁。”
我不明白。
“我是有特别洁癖的人,”她说:“我用的一切东西,都要消毒、清洁过才使用,这个世界上,我最受不得的就是肮脏。”
“但是……那些人的手也是很干净啊。”我忍不住这样说。
“你怎么知道?”她说:“干净与不干净,要用显微镜才能看得出来。”
“哦……原来……你有洁癖。”
“有洁癖不好吗?”她说:“你知道吗?一个人不清洁,就百病孳生。有了病再找医生,那就已经太迟了。”
“我只好点点头表示同意。
“晓东,”她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向我点点头:“你过来。”
“是。”我走到她眼前。
“伸出手,”她命令我:“让我看看。”
于是我伸出双手给她看,她小心翼翼地仔细打量着:“让我看你的指甲。”
我刚洗完澡,手上是干干净净的,她仔细看了一会,点点头。“嗯,”她显得很满意:“指甲倒是很干净,给我看你的掌心。”
于是我又翻过双手,让她看我的手掌。
“嗯,手心也干净。”
她看完我的手,又说:“把手臂伸出来,把你的衣袖袖口翻过来给我看。”看她这样子,倒是好像在检验畜牲有否传染病似的,我只好把衣袖的袖口翻开了。衣服是刚换上不久的。自然很干净,她看了又看,满意地直点头。
“头发呢?”接着,她又问我。
“头发也是干净的,”我说:“是刚刚洗过头。”我把头伸过去。
“嗯。”
“这一下子,她才完全满意,点点头说:“好吧,你就留下来吧!”
这时,我才明白,刚才明姨一再嘱咐我一切,为的就是这个有洁癖的女人。
舞会十分热闹,那些有钱人就好像是永远无忧无虑似的,他们跳舞。吃喝。高声大笑,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直到凌晨,李娜的客人才渐渐散去。这时候,我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睛,终于躲在后面的一张椅子上昏昏地睡去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至一阵笑声将我吵醒。我睁开眼睛,只见李娜站在我面前,指着我大笑说:“小东西!我以为你溜到什么地方去了,原来躲在这里打瞌睡。”
我连忙站起来,四面一看,宴会己散了,只有两个保姆在那儿收拾东西。李娜边笑边说:“跟我来,我们可以上楼去了,客人全走光了。”
于是我跟着她走上一边的楼梯。李娜的卧室在上面,她走进房去,用手把我一推。“站住,”她说:“把鞋脱了。”
这时我知道她的洁癖又发作了。没有办法,我只能把鞋子脱下,立在门外。
“给我看你的脚。”她命令道。我吓了一跳,没有办法,只能伸起脚来,让她“检查”一番。
我走进这个卧室,这睡房白得像雪,纤尘不染。“你坐在这儿,”她指指一张椅子:“在这里坐着别动。”
“是。”我坐下去,她真是一个有怪癖的女人。她见到我坐好了,于是走到浴室去,不一会我听到她在浴室内放水的声音。我看到她的梳妆台上放着一瓶一瓶的清洁剂,有润肤的,有洁手的,也有洗面的。我看得发了怔,伸出手去想拿起来仔细看看。
“不要动!”她突然叫了起来,“到了我的房间,什么都不能动,动一动就会把我的房间弄脏!”
我抬起来头,见到她在浴室中的反射镜中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我连忙缩手。她在浴室内开始洗澡了,接着,她唱起了歌,在鼻中哼着音调。“今天这个宴会,实在太热闹了,”她说,“不过,我就是不喜欢跟那些人握手。”
我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我觉得每个人的手都是最肮脏的,”她说:“一个人的手,什么都去摸,多脏。”
我看看自己的手。今晚我的手洗得特别干净,那是明姨特别吩咐的。
“人的脚也肮脏,”她边洗边说:“人的脚踏在地上,什么都踩,多脏啊!”
“什么才是干净的?”我忍不住问她。
“最干净的自然是我了,”她回答:“我整天清洁自己,消毒自己,不是我最清洁,还有谁人比我更加清洁?”
她从水中起来了,用一条纯白的大毛巾裹住她的身体。
“晓东,你过来,”她命令我:“现在,你可以脱衣服了。”
于是我站起身,开始脱衣服。
“嗳,”她又指示说:“到浴室内脱衣服,你的衣服肮脏。”
“我的衣服中又没有虱子,怎么会脏?”我说:“我今晚才换上去的!”
“细菌是肉眼见不到的,”她不耐烦地说:“来,把衣服脱在浴室内。”
于是我向浴室走去,她看见我走近时,好像我是一个有传染病的人,她缩在一边,好像是害怕我会随时接触到她一样。“这里,”她连忙用手指着浴缸:“脱下衣服放在这里,然后,跳进浴缸去洗。”
“洗什么?” 我一愣。
“手、脚、头发,什么都洗,”她说:“要洗得干干净净。”
我吓了一跳,忙说:“我来的时候才洗过啊。”
“我没看到,现在,由我看着你洗。”她坐在一边指着浴缸说。
我迟疑了一会,想了想,大概这是无可避免的了,于是我把衣服脱下来。我脱衣服的时候,她的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看着我,好像一个显微镜,仿佛想看出我身上的细菌。我脱去衣服,跳进浴缸中去。她替我放水,把我浸在浴缸内,加放了不少粉末、液料,应有尽有……
“你干什么?”我问。
“消毒,”她说,“擦背,”她指着我命令道:“快,擦干净!”
于是我不得不依着她的命令擦起背来。
“大腿,”她指着:“大腿内侧!”
“是,”我连忙又洗大腿内侧。
“还有后面,屁股,”她又指着:“擦肥皂,洗干净!”
我气得几乎昏过去,却不得不搽肥皂,当着她的面洗。
“好,现在,洗你自己最隐秘的地方,多搽点肥皂,快点搽。”
我连忙擦肥皂,用手洗。这个怪女人,这般命令那般吩咐,完全不把我当人,我把自己洗得皮都差点搓破了,她这才点了点头,“这儿,”她把一块白毛巾扔给我:“裹住自己,爬起来。”
我从浴缸中爬起来。
“擦干身体,”她说,“现在,你已经干净了,可以到我床上来了。”
她走出浴室去。我擦干了身体上的水珠,走到外面。“你可以过来了,”她跟我说:“来,过来……”
我把毛巾扔在地上,顺从地走过去。“你记住,”她立即跟我说:“你不可用手摸我,我不喜欢。人的手肮脏。”
我怔怔地望着她。
“你也不能够吻我,”她又说:“我从来不让任何男人用嘴吻我。”
“来吧,”李娜向我笑笑:“小伙子,现在可以过来了……”
我看住她,只觉得啼笑皆非、百思不得其解。但隐约中我悟出了其中的“道理”这些有钱有势的女人之所以把我视为“宠物”,并不是因为我“高大”。“俊俏”,更主要的是因我落泊、因我穷困,因我走头无路……
想到这些,那种被奴役、被屈辱的感觉便徒然而生,我陷在这种困苦的感觉里,无从自慰,无法解脱。而这感觉竟时常像毒蛇一般在吞噬着我的身心。在这些女人面前,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我只是她们手中的玩偶和奴隶。
明姨坐在她园子的日光椅上,手中捧着一杯果汁,笑眯眯地看住我。“李娜对你很赞赏,”她跟我说:“她打电话过来跟我说起这件事。”
“这个有洁癖的女人,”我说:“她当我是一只猪,把我由头到脚的洗擦,还是嫌我脏。”
“晓东,这个世界上有不少怪人,”明姨说:“你只要能随机应变,就能讨好她们,能讨好她们,你就能一次又一次地嫌她们的钱。”
我没有说话。
“现在,你的名字在这个圈子里响起来了,”她顿了一顿说,“你令一个人满意,这一个人就会替你一传十,十传百……她们就会接二连三地找我,我自然会跟她们讲条件。”
“明姨,”我低声说:“我的钱呢?”
“什么钱?”她喝着果汁问。
“我应付了李娜的那笔钱。”
“哦,”她这才记起来,取起手袋,把手袋打开,她拿出支票簿。
“沙沙沙,”地,她在支票上写着。接着,她把支票撕下,向我扔来,我取起支票,怔了一怔。
“怎么?”我怔怔地说:“只有一千块?”
“我应该给你二千,”她十分悠闲地说:“但是那一半我扣了!”
“扣了?………”我一时间觉得莫名其妙。
“你的记性不会这样不好吧?晓东,”她挑了一挑眼眉:“你忘了?前前后后,你和你妈欠了我两万块。”
我不语。
“我以前不相信你们,”她说:“因为你家有急用,而且,我知道你们也还不出,现在……”
她直视着我,我忽然变得无话可说了。
“你如果嫌少,”她说:“就乖乖地听我的话,去多接几趟生意,不就有了吗?”
我没有作声,把支票放在衣袋内,我站起来说:“我走了。”
明姨是一条吸血虫!我以前竟然没有察觉到。我拿着这一千块,急忙赶往医院。我只希望妈的病能好,只要她健康起来,我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赶到医院,一冲进房,见到王春红正扶着母亲在一步一步地走路。我站在门边,整个人呆住了:不可能的,母亲竟然能走路了!
“妈!”我大声叫了一声。春红抬起头来看着我,她的眼眶中闪动着喜悦的光彩。“你妈今天早上突然好得多了,”她兴高采烈地说:“她的筋骨能活动了,我就扶她下床走走。”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医生说,这是很普遍的,”春红说:“现在,只要她一点一点的学习活动四肢,就会慢慢痊愈的。”春红扶母亲在床边上下,母亲看着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她还是不方便说话,”春红说:“要慢慢来。”
妈躺在床上,一双眼睛望着我,又看着春红。她看上去仍然是呆呆木木的,但是,神色比以前安稳得多了。
“你不要太绝望,”春红安慰我:“就算再等一大段的时间才能康复,你和我都要好好地陪着她。”
“春红,”我哑声间:“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你妈需要我们,”她说:“你要常常来看她,晓东,为什么你从不在家里?”
“我在呀。”我撒谎说。
“我找过你好几次,但你家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我在工作。”
“是晚上啊,”她说:“很晚了都没有人接电话。”
“公司加班……我在公司里加班。”
“晓东,你把公司的电话号码给我好吗?”春红说:“万一有什么急事,我可以立即打电话给你。”
“我看……”我顿时结结巴巴起来:“我看不方便吧。我刚刚上班,常常有人打电话来,我怕影响不大好……”
她显得有点失望:“那就算了。”
我心中非常惭愧,我简直不能面对春红。她忠厚、坦诚、对我和妈又那么好,但我却在欺骗她,在她面前我假装得这么正直。孝顺,在她的背后我却是一个那么下流的东西!
“我带了些钱来,”我摸摸口袋,把口袋内的钞票掏出来,交到春红手里:“这些钱,我放在你这里。”
她低头一看,惊呀地问:“这么多?”
“这是我加班的奖金,”我说:“我很少有空到这里来,而你天天都在,春红,我把钱放在你这里,你可以立即替妈付各种费用。”
“晓东……这些钱……你是怎样赚来的?”她看着手中的钞票问。
“我不是说过了,还用问?”
“怎么……会有这么多?”
“春红,”我沉下脸:“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在外面偷,在外面抢吗?”
“我不是那意思。”
“是我赚回来的,”我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骗你,快收好!”
她点点头,不再追问什么,但我见到她的眉头开始紧锁。
“春红,”我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说:“相信我,这个世界上 的事,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还是知道的。”
“你知道就好,”春红说:“你需要钱,而我们确实没有钱,不过你既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那就好了。”
我不明白春红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想,她也许已经在怀疑我了。
无论她对我的印象怎样,一切都已经迟了。因为,她仍然是一张白纸,而我自己的这一张白纸,是早已经被污染了……
五 一个亿万富姐和一次钓鱼行动 @在一次精心安排的聚会上,我认识了亿万富姐穆宜静,一见面我就被她 吸引住了。
@在穆宜静面前,我原形毕露,所有设计好的一切都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我绝对想不到我能对一个陌生女人动了真情,我跟她做爱的经过令我永 生难忘。当然,这会令另一个女人大光其火,但我已经不计较那么多了。
@我会背叛这位亿万富姐的爱情吗?
我到明姨家的时候,她正在家等我,找我有什么事情?”我问她。
“有事,”她正在吃饭,边吃边跟我说:“我找你自然有事,这一次,我要你去结交一个人。”
我看她一眼说:“变态的女人?虐待狂的女人?有洁癖的女人?”
“不,”她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十分正常。”
我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而且是一个美女,”她接着又加了一句。
“五十岁?”我问:“或者年龄更大?”
“错了,二十多一点,不到三十,”她想了想又说:“算了吧,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还是你自己去看看吧。”说着,她把手中的刀叉放了下来,拿起手袋扔给我,“你自己打开看看,她的照片就在里面。”
我有些疑惑地打开明姨的手袋,里面除了一大叠钞票外,就是那张照片了。我把照片取出来看了看,是一张彩色照,尺寸不大,但是照中的人物很特别:这是一长张一个女人在院中拍的照片,这女人穿了一身白衣,手中抱着一条白色的小狗。她的头发自由自在地披在肩上,很亲切地微笑着,这是个很美丽的女人。
“是不是?”明姨说:“我故意把她的照片带出来让你过过目。”
我把照片放回她的手袋,还给她,“明姨,像这样有吸引力的女人,根本不用花钱找男人”对她说。
“我没有说她花钱找你啊。”明姨摇摇头。
“那么……” “是要你去找她,”明姨说:“我告诉你,晓东,我己经把你的事情好好地想过了。”
“什么事?”
“你妈瘫在床上,虽然现在有点起色,但是这种病,可要好一段日子才能康复的,”明姨指指我:“你没有一大笔钱,也就别想过好日子。”
我避开她的目光,没有作声。她完全了解我的情况。
“现在你出来‘做’,我虽然替你介绍,为你搭线,”明姨说:“但一次两次,你不可能赚很多。”
“明姨……你这是什么意思?”
“人往高处走!看远一点!”她用餐巾擦了擦嘴:“这么次次的赚,有个屁用!所以,明姨替你找了一单大生意!”
“什么大生意?”
“这个女人,”她低声说,“就是这单大生意!”
“她是什么人?”我怔了怔。
“她叫穆宜静,是香港人,”明姨告诉我:“她的父亲在香港拥有数不清的房地产,身价过亿。我和她是在香港认识的,也说不上是好朋友,比普通朋友亲切一点。”
“为什么要叫我去找这个穆宜静?”我问:“你已经说过,她是一个已有丈夫的人。”
“你难道这还不知道吗?有钱人有有钱人的烦恼。”明姨取出一枝香烟来,夹在手指缝中,接着,向我瞟了一眼。我立即取过打火机,把她的香烟点燃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你这些日子跟随着我,比从前机灵多了。”
“这个穆宜静,”我说:“有什么烦恼?”
“她的婚姻不愉快,”明姨说:“她和丈夫己到了离婚的边缘。”
“她就要找一个男人?”
“不,她倒没有想过要找男人,”明姨说:“但是,她是一个目标,我要你找她。”
“引诱她?”
“也可以那么说,”她顿了顿又说,“也许,应该说一一我给你们机会,令你与她的关系亲密一点。”
“然后呢?”
“你不会这样不懂事吧?”明姨摇了摇头:“搞妥了这个穆宜静,几十万的四老人下子就进了你的口袋。”
“几十万……?”
“吃惊了吧?”她抿了抿嘴:“但是几十万在她的眼中,如九牛一毛。”
我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有了这笔钱,你不必再去应付那拿鞭子抽你的女人了,”明姨咧着嘴笑:“还有,也不必找那些整天要你洗澡的女人了。”
“而且,你妈也有好日子过了,”明姨说:“你妈也可以享福了。”
“这个穆宜静,在什么地方?”我忍不住问。
“刚从外国回来,”明姨说着笑了笑:“今晚她到我家里来打桥牌……还有两个女人,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我看着明姨,忽然觉得她很阴险。
“怎么?”她问:“想妥了没有?”
我是不愿意做这件事,因为一开始这已经是一个阴谋。但是我想起我需要钱,我就点了点头。
晚上,我到明姨的家里去假装去拜访她。大厅的一张桌子旁,除了明姨外,坐着三个女人。这三个女人,有两个年纪比较大,大约四十多岁,面对明姨坐着的,容光焕发,充满着青春气息。一看到她,我立即认出她就是照片的穆宜静。她穿了一件丝织衬衫,身型非常自然,她的头发散发着乌亮的光泽,披在肩上。她在全神贯注手上的桥牌,一双美丽的眼睛闪闪地发光,晃若星星。
“啊,晓东来了,”明姨一见到我,立即热情地说:“坐!坐!”
明姨对我特别地客气,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在演戏而已。那三个女人都抬起头来看我,穆宜静注视我几眼。“这是徐阿姨。这是李阿姨,”明姨说:“这是穆宜静,穆小姐。”
“徐阿姨,李阿姨,穆小姐。”我一一叫道。
她们向我点点头,又继续玩牌。
“你自己随便坐。”明姨对我说。我在她们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这椅子正在穆宜静的身旁。
“晓东是……”那位徐阿姨瞥了我一眼,问明姨:“怎么我以前没有见过?”
“他很少来,”明姨说:“是我朋友的儿子,有时来我这儿玩玩。”
明姨一边说,一边跟我使眼色,又瞥了穆宜静一眼。穆宜静在注意手中的纸牌,也没有看我。我在感到无从下手时,突然之间,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跳到我身上来,把我整个人吓得直跳起来。
“哎哟……”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贵妇狗从地上蹿到了我身上。这只狗,就是我在照片上见到的那一只,这一定是穆宜静的宠物了。
“菲菲!”果然穆宜静叫了起来:“快下来,怎么跳到人家身上去了,下来!”
她伸手要抱这只小狗,但是小狗却钻在我的身上不肯下去。“不要紧,”我笑着跟穆宜静说:“刚才只不过吓了我一跳。”
“这小狗真没礼貌,”穆宜静抱歉地说:“我走一步,它就要跟一步……下来,快些下来……”
穆宜静着急地喝小狗下地,那只叫“菲菲”的小狗,把头一钻藏在我的大腿间,舒舒服服地睡了下来。
“真奇怪。”穆宜静低声说。
“奇怪什么?”明姨问。
“菲菲平时连抱都不肯让外人抱一下,”穆宜静边打桥牌边说:“现在它一见这个晓东就跳了上去,还在他腿上睡觉。”
我低头看着我腿上的小狗。它已闭着眼呼呼地大睡了。
“这就叫有缘份啊!”明姨有意无意地说。 “这条狗,”穆宜静笑了笑说:“被我宠坏了,它一直跟着我走……没有一天跟我分开过。” “那是菲菲太幸运了。”我用手抚摸着小狗身上的毛说。
我坐在一边注意着穆宜静,发觉她是一个很与众不同的女人。明姨给我介绍的那些女人,不是有怪癖,就是有怪脾气,只有这个穆宜静是与别人不同的。 她们的桥牌一直打到半夜,直到女保姆把点心从厨房内端出来,她们的牌局才算告一段落。我不知道她们的牌局原来是赌钱的,大输家是穆宜静和徐阿姨。穆宜静去手袋里拿了钱给明姨,明姨接过钱笑眯眯地说:“吃点心,来,吃点心。”
我们一起到了饭厅。刚巧我的位子又坐在穆宜静的对面,这一切,也许又是明姨的安排吧?明姨日口声声说要帮助我,我不知道她这一次介绍穆宜静给我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
“宜静啊,”明姨说:“时间太晚了,一会儿我叫晓东送你、回去。”
“不用了,”穆宜静摇摇头:“我自己有车。”
“有车我也不放心啊,”明姨故作很紧张地说:“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我自己开车,根本不用担心。”宜静说。
“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歹徒可多哩,”明姨连忙说:“你自己开车又怎么样,他们一样可以拦路打劫啊,还有,你停了车,回到家门口这段路也得小心嘛……”
“我住的地方太远了,”穆宜静看看我:“要是晓东陪了我,回去,他一个人也不方便啊……”
“他怎么也是一个男孩了嘛……”明姨连声说:“晓东,你陪穆小姐回去!”
“是。”我只好说。
结果,真的我陪穆小姐回去。穆宜静有一辆“平治”跑车,我抱着她的狗,坐进她的车子。
离开明姨的家门时,明姨一直送到门口,还不断地向我们挥着手。车子在弯弯曲曲的公路上行驶,走了一段路,我开始担心我独自回来时,不知道还有没有车。
我手臂中的小狗又睡觉了,宜静边开车边问道:“你还在读书?”
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嗯”了一声。
“你父亲或是你母亲跟明太太是朋友?”
“母亲,”我说:“我爸早死了。”
这一次,她“嗯”一声,我发现车子拐了一弯,“这条路很静,”她说:“我一个人回来是害怕一些,如果有人拦路打劫,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不用担心,”我说:“有我在。”
“如果真有什么事,”她的眼睛闪了一闪:“你会怎么做?”
“不会有事的。”
她笑了,汽车驶到一幢洋房跟前,洋房里面连一丝灯光都没有。“这是你的家?”我问:“你一个人住?”
“我才从香港回来,”她说:“暂时独自住在这儿,我还没雇到人。”
她把车子停下来跟我说:“我的家到了。”她伸手抱过我手中的小狗,然后打开车门,跳下车。我跟着她跳下车,跟她边走边说:“我陪你到门口。”
“为什么到门口?”
“因为明姨说……下车要摸着黑走到门口,很危险。”我边走边说。
她微笑着,在月光下,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微笑里有着某一种含义。我们一起并肩走到她的门前,她用钥匙开了门。
我站在门边,看她并没有表示什么,我想我只好自己回去了。
我有点口吃地说:“我……我回去了。”
“你怎么回去?”她问我。
我看看四面,四面黑漆漆的一片,根本没有车经过这儿。
“从这儿走下去,”她说:“起码要走两个多小时。”
“我……”我无奈地说:“我自己想法子吧。”
她取出钥匙打开大门,“你进来吧,”她把狗放在地上,然后摁亮了大厅的电灯。这是一间舒适而豪华的客厅,显得特别的温暖。她进屋去,我也跟着进去了,她把她的貂皮大衣扔在梳妆台上,接着,她很悠闲地坐下了。
“你要我叫一辆车送你回去?”她问我。
“我……我想……”我的舌头忽然打起结来。
“如果你叫我替你叫一辆车,我可以打个电话。”她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应该怎么做?我的心中在暗忖。明姨已经把她介绍给了我,又给了我机会,跟着她回来;现在,我已在她的身旁,又坐在她家中一一但我到底应该怎么办?以往的那些女人都是跟明姨直接“接头”好的,只要我一去,一切都十分明了。但是这一次,我应该怎样向她下手?我实在不知所措。
也许我的神色有点不安,是太紧张了,她打量着我,忽然问:“你有什么话要说吧?”
“我……”我说不出话来。
她看了我好一会,接着点了点头,她取起手袋,把支票薄取出来,然后问我:“好吧,你老实说好了,你准备要多少钱?”
这一下,我整个人傻住了,仿佛有人在我脑门重重一击,令我动弹不得。
“穆,穆小姐……”我口吃地说:“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看得出来,”她说:“你一定在等钱用。”
“你怎么……这样说?”
她看着我说:“我与明太太她们虽然说不上是好朋友,但明太太是做什么的我也知道。”
“明姨……她?……”
“今天我们玩桥牌时,我看你的样子,根本就不懂得桥牌是什么,”她说:“你忽然来到场,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个疑问了。”
我哑然了。
“接着,明太太一次又一次给你机会,叫你亲近我,”她说:“尤其在这半夜,又叫你送我回来,目的是十分明显了。”
“穆,穆小姐……”
“我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她说:“在你到明太太家之前,她已经跟你谈过了,是不是这样?”
“我--”
“你们好好地计划过,是不是?”她又问。
我的脸上火热火热的,我简直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但是我刚才已好好的观察过你了,”她说:“你不是一个惯做这种事的人,为了什么?”
她仿佛已把我的内心全看了出来。我变得无话可说,只能站起身来。“我走了,”我硬咽着说:“穆小姐。”
“我自己走下去。”我把手插在裤袋内。
“等一等,”她说:“你告诉我,我的观察对不对?我想知道。” 我转过脸来,看到她温和地望住我,突然之间,我心里明白是不能像对其她女人那样对待她的。
“刚才对,”我说:“现在不对。”
“为什么?”她惊疑地问。
“对,明姨确实告诉我一切关于你的事情……她也计划了一切,让我认识你,要我跟你到这儿来,”我说:“但是现在,我决定不做这件事情了。”
“因为被我看穿了?”
“也许,”我叹口气,“也许是因为你跟我想象之中完全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穆宜静追问道。
“我遇到过的人,也就是明姨介绍过的的那些女人,”我艰难地说:“都不是这种样子。”
“我怎么样子?”
“我……不知道。”
“告诉我。”
“总之……”我说:“我不愿意骗你。”
“好吧.你不愿意骗我,那么我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
“你做这件事一一”她问:“时间不长吧?”
我摇摇头:“不长,不久前,我还在学校。”
“为什么要这样做?”
“爸死了,”我皱皱眉:“本来是为了爸的医药费,后来为了他的殓葬费……现在,为了妈在医院的费用。听起来,我像是在说慌,是个是?”我苦笑。 “明姨把那些女人介绍给你?”
“对。”
“她们付你钱?”她问。
“不,”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她们从不给我钱,是明姨转交给我……”
“你认为是明姨会从中取利?”
“她一定会。”
“她给你多少钱?”
“有时一千,有时五百,”我说:“我欠她钱,她还要扣除。”
她直视我好一会儿.没有作声。
“她告诉你……什么?”她又问我:“关于我的一些什么?”
“她说你是房地产商的女儿,有很多钱,”我老老实实地说:“她说,你的丈夫与你不和……你们大概要离婚了。”
她点点头。
“你都知道了,”我终于说:“穆小姐,我走了。”
我走到门边,拉开门。
“等一等!”她又叫住了我。
我站在门边,只见她打开支票薄,用笔在支票上签字。
“这是五千,”她说着把支票撕下来:“拿去吧。”
“我不要施舍,”我站在门边说:“我虽然出卖的是肉体。但是从来没有一次要别人施舍的。”
“谁说施舍了?”她问。
“你白白的给我钱,”我告诉她:“这就是施舍。”
“谁说要白白的给你钱了?” 她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她走到我身边,伸手把大门闩上了。接着,她把支票放在我的口袋里。
“我没有说送你钱,我也没有说要施舍给你。”她的手搭在我的肩头上,我吃惊地看着她。
“无论如何,”她说:“我是一个寂寞的女人。”
我嗅到了她的发香,我情不自禁地托住她的脸,我的嘴唇如火般地印在她的嘴唇上。以往那些女人,当我与她们做爱时,我好象是在办一件苦差事,我好像是在出卖自己的灵魂,也好象是一只被野兽捕获的猎物。每一次我都没有自尊,我都被一把尖刀深深地刺戳着。只有这一次,我第一次没有了被奴役、被玩弄、被侮辱的感觉。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一个男人,一个自尊的、有独立人格的男人,而自己并非是一个玩偶。
当我与她一起时,我感觉自己好像在云端里,在她的胸脯上,我仿佛能够听到她的心跳声。这一切仿佛都不是真的,我在今晚之前,绝对想不到我能对一个陌生女人动了真情,这经历令我永生难忘。
宜静的手轻轻地在黑暗中伸过来,她触摸我的头发、鼻尖和嘴唇。我捉住她的手,吻她的手背、手心和手指。“你和其她女人也是这样做爱吗?”她在黑暗中低声问。
我没有回答。
“难怪,”她说:“她们都这样喜欢你,就算付了钱,她们也愿意……”
我自己心中知道,我与其她女人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爱的。
“我这样问你,你不生气吧?”她又问。
我吻着她的脸。
“其实,我已经忘记做爱是怎么一会事了。”在黑漆漆的夜空里,她这样说。
“你和你的丈夫,没有再……?”
“没有,好久没有了,”她说:“他没有再碰我,我也不准他再碰我。”
“为什么?”我奇怪地问:“好好的一对夫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不是我的错。”
“那是他的错了?”
“他在外面有女人,而且不只一个,”她说:“我想一个男人常对着一个女人会厌倦吧。”
“不可能,”我说:“不可能,面对着你这样的女人……是不可能厌倦的!”
她笑了,清淡地笑了一下。
“你恨他吗?”我问。
“我的丈夫?”她想了想:“起初,当他欺骗我时,我恨他,因为他脸上装作仍然爱我,其实他对我不忠,那时候,我是恨他,后来……当我发觉那一切都成了事实,我不再恨他了,因为他不值得我爱,也不值得我恨。”
我真想不到,她会告诉我这一切。我也想不到,除了春红之外,仍然会有另外一个女人能令我动心。
“你也告诉我你的事情,好不好?”她柔声问。
“好。”
“你跟任何一个女人,都能做这一件事吗?”她在我耳边问。
“我做了”,我说:“但是,我跟她们做的时候,和跟你做的时候,感觉完全不同。”
“你大概跟每一个女人都这样说吧?”
“也许你不相信,”我对她说:“不过,平时,对这些女人,
我连话也不多说,这件事……我做了,然后拿了钱,马上就走。”
“这样说,我是跟别人不同了?”她说。
“你跟那些女人完全不同,”我衷心地说:“请相信我。”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了好久,然后说:“你很正派、善良、很有侠义感,富有同情心,令人感动,总之,你是一个与别人不同的女人。”
“你真好、”她回答:“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谢谢你所说的话;这些话令我感到我自己还是一个女人。”
“你是一个女人,一个很值得爱的女人。”
我的嘴唇又吻在她的嘴唇上。我有很疼爱她的感觉,因为现在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我知道再也不会发生了。
她在我身边沉沉睡去了。我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的倒影,无法入睡。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春红之外,对另外一个女人动了感情,趁她沉沉睡去,我悄悄地爬起来,把衣服穿上。
我决定离去,就是要走两个小时下山,我也要离开这儿、在离开前,我把口袋中她给我的支票取出,放在她的手袋里。我不要她的钱,因为这是一次是出自我内心的事情,我与她同样享受,我不能要她的钱。
明姨一早就给我打电话,要我上她家里去。我赶到她家,她正吃过早餐,有人给她做按摩。她躺在院子的太阳伞下,穿了一件光衣,这时,日光衣的上截敞开着,她趴着身体,胸部是用椅子遮住的。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一双手正搭在明姨的肩头一揉一搓。明姨闭着眼,在太阳下显得无比的舒适。
“明姨!”我叫了一声。
她闭着眼睛说:“坐吧!”
我在她身边的日光椅上坐下,只见那个女人一下一下地揉搓着她,她无比舒适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坐了一会问:“明姨,找我有什么事?”
“我要问你昨天的事,”她说:“你跟穆宜静的事情进展到底怎么样?”
我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她睁开眼睛,忽然看着我:“怎么连话也不说?”
我望了望她身边的那个按摩的,没有作声。
“你走吧,今天不用按了,”明姨一伸手,把那个女人挥开了:“明天再来。”
那个女人收起毛巾,离开了花园。
“现在可以说了,”她问:“晓东,到底得手了没有?”
我对她很反感,我一直对她反感。她好象是我的主人,而我好象是她的玩具,她的傀儡。
“我不想说,”我反问她说:“可以吗?”
“晓东,这是什么话?”她面色一沉:“这件事,为来为去还不是为了你?我要不是想叫你多赚点钱,何必这样费心安排你认识穆宜静?”
我狠狠地瞥她一眼,咬咬嘴唇
“别瞒我了,”她忽然嘻嘻一笑:“上身了吧?”
我重重地吸一口气,还是没有说话。 “好了,”她取起一支香烟望了望我,“你说,拿了多少?”
我马上拿起她身边的打火机,替她点着了火。
“没有。”我回答。
“没有?”她不信任地叫了一声:“你没有开口要?还是她没有给你?”
“明姨,你不要紧追着我问好不好?”我烦燥地说:“为什么每一件事你都要问到底?”
“因为你是我的人,”她说:“我对你有一个长远的计划。”
“什么计划?”我一愣。
“你忘了吗?”她冒了口烟:“我们要作一笔大生意的。”
“明姨,”我看着她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安排这一切,布置这一切,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
“为了你跟我两个人。”她说。
“让我跟穆宜静在一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我奇怪地问。
她坐正身子,正色他说:“现在我是打一张好牌给你,你不好好珍惜,想怎么样啊?”
我斜眼看她一眼,我总觉得她有种阴谋,那种阴谋是什么,我猜不出来。
“告诉你好了,”她终于跟我说:“穆宜静今天一早打过电话给我了。”
“她……”我一怔。
“她要我告诉她你的一切,”明姨又吸口烟:“后来还要了你的地址和电话。”
“你给了她?”
“我不应该给她吗?”她反问一句。
我有点莫名奇妙,我实在不明白宜静为什么要向明姨追问这一切。那天晚上,那一切只是一夜间发生的事情,天一亮都该忘记了。
“晓东,”明姨的神色开始凝重了,她指指我:“穆宜静一打电话,我已经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你把她控制住了,是不是?”
我低下头去,突然间,我仿佛又见到穆宜静那双闪烁如星的眼睛。
“晓东,你越来越不像话了,”明姨很生气地说:“你这样子,叫我怎么帮助你?”你多放点时间在穆宜静身上吧,我要告诉你的,也就是这一点。”
她伸伸腿,在日光椅上躺下,然后把香烟递给我。
“把它熄了吧,”她说:“我叫你来,就是要跟你说,对这个女人,要用点心思。”
我把香烟按熄了,交叉着双手看着她。
“就这样?”我问:“没事了吗?”
“去等她电话吧,”她闭上眼吩咐我:“有什么进展就告诉我,我不喜欢你闷声不响,每一件事都要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了。”我随口应道。
“现在没事了,”她说:“我叫司机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说:“我自己会走。”
我离开明姨的院子,缓缓步下山来,我又想起昨晚跟穆宜静温存在一起的时刻,在我的一生当中,从未那样被人理解。被人尊重的感觉,与穆宜静在一起时感到的是一种温暖,就好象我跟王春红在一起时的感觉。但是我跟春红从来没有做过爱,跟穆宜静的一切,却又跟春红完全不同,要我向明姨报告行动?别妄想了。我绝对不会,我简直认为那样做是对她的一种侮辱,一种背叛!
缓步走到家门,刚摸出钥匙,突然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向我蹿过来。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小狗。再仔细一看,竟然是那只叫菲菲的小狗。
“菲菲,菲菲!”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叫道。
我抬起头,看到从马路侧面急步奔来的正是穆宜静!菲菲一直向我跳蹿着,仿佛渴望我抱它,我俯下身,把小狗抱起来。
“菲菲!非非!”穆宜静急步走到我身边,见小狗伏在我的臂弯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只小狗被我惯坏了!”
我摸着菲菲的毛,它特别驯服地伏在我的怀中,这时,我掉头看看穆宜静。她迎着风,一头柔软的发丝在空中飘荡着。她的眸子像一颗星星,充满了女性的妩媚,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女人。
“我来了很久了,”她指指一边:“我在车内等你。”
我怔住了。
“我打电话给明姨,问过你的电话,”她很坦白地说:“又问了你的地址。”
“我打电话到你的家里去,”她说:“没有人接电话,我就开车自己来了。”
我发觉她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她摊摊手问我:“怎么?你不请我到你的家里去坐坐?”
我想了想,不大好意思地摇摇头,“太不像话了……我现在自己一个人住,像一个狗窝样。”
“你看,”她微笑着:“我已经来了。”
“那……好吧,”我把手中的菲菲交到她的手里,然后打开门:“你……不要介意,实在太小像话了”
“我绝不会介意。”她说。
我开了门,家里因为没有天窗,所以有一种霉腐的臭味。她抱着菲菲走进屋里来,她穿得这样名贵,令我感到尴尬万分。“请坐,”我伸伸手,打开窗子。有新鲜空气流进来,屋里就舒服多了。
“你一直一个人住?”她坐下来问我。
“以前我跟我妈,”我说:“现在妈在医院,我就一个人住。”
“洗衣服呢?吃饭呢?”她问。
“自己洗,自己弄饭吃,”我回答:“我很简单,这些事……都是小事情。”
她望望四周,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菲菲又跑到我的身边来了,在我脚旁扒着,要我抱它,于是我俯下身去,把小狗抱起来。
“奇怪,”她说,“菲菲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这么亲热过。”
“也许……它知道我喜欢它吧。”我说。
“你很喜欢它吗?”
“是你的狗,我就喜欢。”我回答。
“人家说……狗有第六种感觉,”她用很轻的声音说:“一个人,如果内心善良,小狗就会特地亲近他们,如果一个人,心地不好,小狗就会对着他大吠……”
“是吗?”我说:“这么说,我是一个内心善良的人了。”
“我觉得你善良,”她微笑:“晓东,你过来。”
我抱着小狗,走到她面前,她伸手摸了摸我手中的小狗,然后,她的手逗留在我的手背上。
“为什么昨天没有拿我给你的钱?”
“不要再提那件事了,”我避开她的眼睛说;“你的,我就不要。”
“晓东。”
“不要再问了。”
“真奇怪。”她幽幽地说,“你跟我想象中的那种男人不同。”
“宜静,”我说:“老实说,昨天我初见你时,我以为你是跟那种女人一模一样的,但是,经过昨大晚上,我发现你跟那些女人也是不同的。”
“这样就好了,”她说:“我昨晚是一个寂寞的女人,我今天却好一点,也许,今天你会发现我真正的自己。”
“我已发现了。”我说。
她伸出手来,她的手指轻轻地梳着我额前的头发,“你需要一个人照顾,”她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我也需要人陪伴,晓东。我们彼此都需要彼此。”
我牢牢地凝望着她,我永远也想不到事情竟会到这样一个地步。
“做个朋友,”她问:“嗯?”
我看住她,点点头微笑了。

六 这个圈子里没有爱情
@我宁愿卖身,也不愿跟我所爱的女人借钱,以免引起她的误会。
@亿万富姐打开支票簿问我:“你需要多少钱?”我的心在隐隐地发痛, 我的自尊心早已经不再存在了,但是,我仍然接受不了她这样对待我。
@面对那个丑陋的老女人,我像置身在冰窖中,全身冷得发起抖来。我知道这一次糟了,我完全亢奋不起来了,我连我男性的本能也丧失了。
@她由于没有得到满足,竟出口辱骂我:“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你难道是来寻我的开心?”
医院有笔费用要交,我只好去向明姨借钱。走进明姨的家,她又在打牌,我在她客厅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走进花园。大概她知道我有事情找她,她找了人替她的位了,赶到园子来。
“什么事?”她在园子的日光椅上坐下,问我。我用舌头舔了舔嘴角,没有马上开口。她的一双眼睛像电光一般地在我脸上扫来扫去。
“你总不会为了来看我而来的吧?”她淡淡地一笑问。
“我,需要些钱,”我终于说:“医院方面……有笔费用要缴。”
“你现在拥有一个房地产巨商的女儿,还会开口向我要钱?”她掩着嘴笑起来。
“明姨,”我说:“二千元就够了。”
“为什么不跟穆宜静借?”明姨问。
“不要提穆宜静,”我大声说:“这件事与她无关!”
“不是为了钱,你跟她在一起干什么?”她撑着腰:“我介绍你认识一条大鱼干什么?” “明姨,”我正色说:“我早已说过了,不要提她,别什么都扯在她身上。”
明姨挑起眉尖,然后摇摇头,“你与她不是动了真情了吧?”她用冷峻的语气说:“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你自己吃亏。”
“明姨,”我打断她的话:“我是借钱来的,不是来谈论穆宜静的。”
“宜静倒有本事,”她淡淡地一笑:“把你俘虏了,我原想是要你俘虏她的。”
“明姨,你看……”
“你不向她开口,只有另外找对象了,”她想了想跟我说。“有个凌太太从上海来了。”
我急忙说:“可以安排我去见她吗?”
“这个凌太太,是个离了婚的女人,”她说:“年纪不小了你去吗?”
“去。”
“这个凌太太脾气也不大好,”明姨讲:“她的老公就是让她吓跑的,你要好好去应付她。”
“能够拿到多少钱?”
“这要看你自己的功夫了,”她说:“钱,她当然是有的。”
“好吧,”我说:“你安排我什么时候见她?越快越好。”
“穆宜静怎么样?”她反问我。
“不要让她知道,别提她好吗?”我求她:“替我约凌太太吧。”
明姨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回过头:“等我的电话吧,我会通知你的。”
厨房里,穆宜静将一只烤得又香又脆的烧鸡从烤炉内取出来,放在一个大盆子内,然后她把盆子端到我面前。
“你闻闻,”她说,“香不香?”
我吸一口气,连连点头称赞:“想不到你还是一个烹饪高手。”
“跟你说,小时候我的梦想就是开一间餐厅,我自己做主厨。”她边说边把烧鸡端出厨房去,“快来吧。”
我跟着她走出厨房,她已在客厅里布置好餐桌。红色的玫瑰花,白色刺绣的台布。她把烧鸡放在桌子中央,点燃了银烛台上的红蜡烛。
“为什么每一次我到你这么来,这屋子内只有我和你两个人?”我在餐桌边坐下奇怪地问。
“因为每次你来,我就把保姆遣开了。”她切开烧鸡,把鸡肉放在我的碟子中,“因为你来,所以我叫他们都走了。”她又切下鸡肉,放在她自己的碟子内。
“你怕他们知道你和我在一起?”
“我只想和你两个人在一起,”她回答:“不要其他人。”
她切好鸡肉,然后去开一瓶红酒。我看她这张美丽的笑脸,就像桌子中间的政瑰花一般。我一向喜欢王春红,因为春红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但是跟宜静相比,宜静太艳丽了。美丽得令人不敢直视,春红比不上她,怎么也比不上她。
“卟”地一声,酒塞打开了。就在这时候,电话在那边响起来。她放下酒瓶, 走过去接听。当她接过电话的时候,我的心一沉,一阵酸气从我的心头冒了出来,一定是她的丈夫打来的!
我望着她,她取起话筒,“喂”了一声,然后,她回头来看着我。
“他?他在,”她对着话筒说:“等一等。”
接着她举起电话,向我指了指:“你的电话!”
我不能置信地从餐桌边站起,走过去,从她手中取起电话。“喂?”我喂了一声。
“晓东,我知道你在这里,整天跟宜静混在一起,不用作事了?不用吃饭了?不用赚钱了?”是明姨一连串像机关枪般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定定神问:“怎么样?”
“约好了,”明姨在话筒里说:“那个上海来的凌太太。”
我压低声音,用于挡着话筒悄悄地问:“什么时候?”
“现在啊。”
“现在?”
“你马上来,”她说:“她住在酒店,我让她到我家里来,你也到我家里来,在我家里……”
明姨想得真周到,一切似乎都已经安排好了。
“现在……”我望望台子上的烧鸡。
“是啊,你不是急等钱用吗?”她说:“我已经替你讲好了。你服侍好她,明天一早我就把钱给你。”
又是经过她的手!这个明姨,简直是吸血鬼,所有的一切她都要插进来一脚。
“明天……行吗?”我喃喃地问。
“你在搞什么?我跟你说,这个凌太太脾气不好,要好好服侍,我替你约好了,你怎么搞的?”那边又是一阵机关枪般的声音:“喂,是你说要钱用,可不是我找你上门的。”
“好,好,”我掩着话筒,低声说:“好吧。”
“现在就赶来,我给你半小时时间。”明姨说完把电话挂上。我挂上电话,转过头来,只见宜静在桌边正在往杯子内斟红酒,斟了两杯。我走过去,呆呆地看着她。她斟了酒,发觉我没有作声,一双长长的睫毛抬起来看着我。
“宜静,”我迟疑着说:“我要出去一趟。”
她静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酒瓶子放在桌子上,“那个电话是明姨吧?”她问。
我没有作声。
她接着说:“我听得出。”
“是,”我只好承认:“是明姨。”
她低下头去,犹豫了一下,然后,她看看桌子上的烧鸡。“你知道么?”她淡淡地说:“我不是常常弄晚饭的。不过,这是第一次,特别为一个男人而弄的晚饭。”
“宜静一一”
“我以为我们可以坐下喝些洒,听听音乐,吃烧鸡,谈谈……”她柔声说。
我变得无话可说了,我知道令她失望。“但是,我一定要出去,”我冲口说:“有重要的事。”
“你要钱是不是?”她开口了, “你需要钱,急着用钱是不是?”
我的舌头僵硬了,我站在那么,像一个傻子,我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一听到明姨的声音,就知道了,”她说:“她打电话找你,要你出去--就像上一次,她故意安排你在我们打牌时跟我会面一样。”
我避开她的目光,她把这一切都说穿了,我无法狡辩。
“你等一等,”她放下酒杯,转身走出餐厅去。
我面对着餐桌上的一切!烧鸡、鲜花、烛光……她安排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但是我却不得不干那件罪恶的事情。当她的脚步声重新从饭厅外面传来时,我回头看见她手上抓着那只笔,还有手中的那一本支票薄。
“你做什么?”我急促地问。
她打开支票簿,抓着笔,抬起头来问我:“你需要多少钱?”
我的心被她重重地捶击了一下,我的心在隐隐地发疼。我的自尊心早已经不再存在了,但是,我仍然接受不了她这样对待我。
“你是被钱逼着去找明姨的,”她仰脸说:“但是,我想有一个安宁,恬静的晚上,只想你与我在一起,你说你需要多少钱?”
她的声音如一根根如尖针刺在我的耳膜里,令我忍受不了。“宜静!”我大声喝道:“不要这样跟我说话,你住嘴!”
“我不要你去!”她更大声地说。
“我不要你的钱!”我咆哮着。
我的声音令整个饭厅都震动了,她手中的金笔掉在了地上。
“我走了。”我硬咽着说。我看着她,她坐在餐桌旁,呆若木鸡。我吸一口气奔到门边。然后,突然听到她的声音:“你去!你去就永远不要再见我了!”
我的脚步顿住了。这话令我心碎、令我犹豫。但是我立即想到那一笔钱,以及逐渐康复的母亲。我硬一硬心,也决定了怎么做,迅速地拉开门。
“我不要再见你了!”我听见身后狂叫的声音。
接着,“哗啦啦”的一阵巨响--大概她把酒杯全打破了我的心绞痛了好一阵子,我拉开门奔出去。
两个女人在明姨家的客厅内抽烟。明姨手上的烟嘴是金色的,另一个女人手上的烟嘴上镶着钻石。我走进客厅,明姨的眼睛直视着我,那个女人的眼睛也直视着我。
“你迟了半个小时了”。明姨不大开心地说:“晓东,我在电话里是叫你立即来的!”
“我、我正要吃饭,”我说:“我连饭也没有吃就赶来了。”
坐在明姨客厅内的另一个女人把钻石烟嘴移到唇边,那烟嘴上的钻石闪闪地发着光。
“我从来不等男人,”那个女人开口了,声音很冷漠:“我最不喜欢等男人。”
我看了她一眼,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已是四十多岁了吧?脸上的粉足足有半寸厚。眼眶边涂着眼线,还有假睫毛,一根根又硬又挺地贴在眼睛旁,好象两把扫帚。血红色的唇膏,特别强调着她的唇线。
她埋怨了两句,眼睛就乘机向我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完全当我是一件货物,她好象把自己当做是一个正在选购奴隶的主人。
“这位就是凌阿姨。”明姨金色的烟嘴移动了一下。
“凌阿姨。”我点点头,只能陪笑。
“人长得挺高,挺俊,”凌太太抽口烟,自言自语地说:“皮肤也不错。”
我冷冷地看她一眼,这个凌太太的眼睛好象生在额头上,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坐啊,”明姨马上说:“呆在那儿干什么?过来坐啊。”
我走过去,准备坐在凌太太对面的那张软椅上,“坐这里嘛,”明姨眼睛一瞥,向凌太太的身边一指。于是我只好走过去,在凌太太的身边坐下。坐在她的身边,我注意到她的腹部。她的身体是被一件颇为名贵的服装包裹着,她的腹部往外挺出,很明显地呈现出她身上过分的脂肪。我又看到她的臂膀,臂膀下的肌肉已经松驰了,当她抽烟时,臂膀下的肉是在颤动着的。为了那一笔钱,我是不可能再挑剔和选择些什么了,世界上没有多少个女人像穆宜静。
这时明姨的眼睛移向凌太太的脸上,向凌太太使了一个眼色凌太太转过头来,又上上下下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她吸口烟,冒出,淡淡地向明姨点了点头。她这一点头,明姨就满脸的笑容了。
时间也不早了,”明姨立即把烟嘴上的香烟按熄:“不打牌的时候,我是很早上床的。”
凌太太也把烟嘴上的香烟按熄了:“早点上床,对身体有益。
“凌太太,你今天别走了,来吧,”明姨一扭一扭地走向走廊:“我早替你弄好客房了,你过来看看。”
凌太太于是站起来了,也跟着明姨一扭一扭地走向走廊内。我见到凌太太站起身来时,那臂部又大又肥,好象母猪一样。她们走进走廊,我没有跟随进去,仍然坐在客厅内。两个女人的声音从那儿传来,大概是在客房内讨论些什么。我觉得自己真不要脸,不但像给人看货,看了货,还要再让人家讨价还价。
我闭上眼,定定神。眼前又呈现穆宜静的一双星光闪闪的眸子,我心中一怔:她现在做什么?她寂寞,孤单,她需要我陪伴,她为我准备了一顿丰富的晚餐。但我竟然那么地残酷,把她扔下就走了!
脚步声传出来了,我抬起头来,只见明姨从走廊走了出来,带着满脸的笑容。她走到我的身边,然后又向走廊内的客 房瞥一眼。
“还不进去?”她低声示意。
我缓缓地站起来,这时候,我的心头很乱。以往,我从来没有过这样混乱的情绪,每一次明姨替我搭好了线,我就傻憨憨地去做。做了之后,就拿钱,我要的是钱,我从来不会有今天这样错综复杂的情绪。为什么?因为结识了宜静?为了刚才那一幕她与我的争执?
“她给你二千,”明姨压低声音说:“你不是要二千吗?”
“五千更好。”我恬不知耻地说。
“人家给你二千,是我的面子,”明姨在我耳边说:“你今天做什么?一进门来就是这副哭丧相,一点笑容也没有。”
我没有作声,只是在那儿站着。
“人家给钱,是来买笑,买欢乐的,”明姨叮嘱我:“没有人喜欢你这一副样子,你以为你是谁呀?”
“没什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说:“天天躲在宜静身边……我把你叫了出来,你就扮这副脸色给我看。”
“不要再提宜静。”我触电似地说。
“你弄清楚了,”她指住我说:“钱是你要的,一切是你自愿的,别给我这副哭丧相!还有,你不好好伺候凌太太,就得罪了我的朋友。”
说着,她在我的背上一推。“去,”她说:“到客房去,她在客房等着你。”
我被推来呼去,完全像一条狗一样。走进走廊,我见到客房的门虚掩着,房间内有鹅黄色的灯光透出。我站在门外半秒钟,然后轻轻地叩一叩门。
“进来,门没有上锁。”是凌太太的声音。
于是我把门缓缓地推开了。房间内,凌太太幽闲地躺在床上,等待着我。我一走进房内,她就对我说:“把门关上。”
我把房门在我背后一推,把房门关上。“闩门啊。”她又说。
我伸手,把门闩上。我忽然之间像一具木头,不会移动,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凌太太在她那浓浓的假睫毛下盯着我看,过了一会儿,她说:“怎么?你要上了发条才会动作吗?明太太说,你是一个最受欢迎的人物,怎么?最受欢迎的人物就是这个样子?”
果然,她是一个难伺候的女人,明姨一点都没有说错。
“如果你怕羞,”她挑起眉尖:“就不该做这一行,既做了这一行,就应讨主人喜欢,明白吗?”
“是,我明白。”我应道。
“过来,”她提起一双臃肿的脚:“把我的高跟鞋脱下水。”
“是,”我走上去,把她脚上的鞋子脱下。我脱了一只,又脱另一只。
接着,她把她肥而粗胖的大腿举了起来:“还有丝袜。”
她是故意要作弄我,折磨我。我伸下去脱她的丝袜,她突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真笨,”她边笑边口骂:“怎么会有这样笨的手!”
我摸到丝袜的边缘了,我用僵硬的手把她的丝袜脱下来。
“还有,”她侧过身:“现在,解开我一旁的拉链,看到没有?”
“看到了。”我伸出手去,把她外衣上的拉链拉升,”吱”地一声,她的外衣被我扯开了。当拉链一扯开,她被衣服包裹着一身肥肉,全变了型地从衣缝中泄了出来。我窒息了一阵子,她完全是一头母猪。
“脱下来,”她说:“替我脱下来……”
她是故意作弄我,我只能默默地忍受,我咬了咬牙,把她那件外衣脱下来,当那件外衣脱下来时,我见到她带黑点的肌肤。她见到我面土木元表情,面色一沉。很显然地,她不是,个易于相处的女人。她问:“怎么?你们这儿干这一行的是这样招呼女人的吗?”
“上海的有什么不同吗?”我问。
“我是花钱出来玩的,”她趾高气扬他说:“难道要我说一句你才动一下吗?”
她整个躺在我的面前。我向床上一看,既不美丽,又不性感,简直令人作呕。
“你觉得我这年纪,身材怎么样?”
她开始笑了,我用眼角瞥她一眼说:“好,很好。”
“我们这一帮女人中,我是最白的一个了,”她说:“她们皮肤黑,我是不肯晒太阳的。还有,你看我的胸部和体型。”
她体型臃肿,上体肥大,全身肌肉松驰,整个人体像一个面袋。
“你长得英俊,高大,”她躺在床上看我:“我喜欢像你这样的青年。你们有活力,有魅力。”
她的手围住我的脖子,越来越用力。她的饥渴和疯狂完全像一头饿兽,我却好像是一头被老鹰抓住的小鸡,动弹不得。在我面前的,就是一张如此丑陋的脸,她有如一头饿狮,正向我张牙舞爪。我的,心头一阵冰冷,而这一阵冰冷的感觉,从我的心头一直散到我的四肢。
“脱你自己的衣服吧,”她在我耳边说:“你该不是想穿着衣服来应付差事吧?”
我的心发抖,这种感觉,是我前所未有的,这令我惊慌。她尖尖的指甲伸到我的衣领上来,我的一颗钮扣被她解开了接着,另一颗钮扣也被她解开了……
“你一定学过健身,”她躺在床上看着我:“看,你的胸膛多宽,这两块胸肌多么结实。”
她的手抓在我的胸膛上,一只手抓住左面,另一只手抓往右边。我以中充满了鄙视和厌恶,竟连一点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我厌恶这种肮脏的生意。
她咧着鲜红的嘴唇,笑得诡秘。她的手指一直从我的胸前垂下来,经过我的腰腹,摸到我的皮带上。我伸手把床边的。灯熄了,让黑暗笼罩着房间,那具躯体拥着我,我闭上眼,极力想象我臂弯内的是穆宜静而不是这个丑婆娘。
我想象宜静美丽的眼睛。嘴唇,还有她苗条、充满活力的身体,然而,很快地,我又仿佛听到她的声音呼叫:“你去!你去就永远不要再来见我!”
我的心头冷却了,像置身在冰窖中,我全身冷得发起抖来。那一双长指甲的手触摸着我,更令我全身的细胞开始收缩。
她发脾气了。我知道,这一次糟了,我完全亢奋不起来了,我连我男性的本能也丧失了。
“你是无能的吗?”她在黑暗中间:“明姨找你来做什么?“我……我……”我呐呐他说:“凌阿姨,对不起,我有点心事。”
“心事?对不起?”她诅咒着:“我可是为寻欢作乐的!”
“啪”地一声, 她伸手把床边的灯开了。接着,她竟然出口辱骂:“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你来寻我的开心啊?”
“凌阿姨……请你听我……解释……”
“跟你说,我跟我的男人闹得水火不容,终于离婚,就是因为他对不住我,就是这副不中用的死相!现在遇上你,又是这个死相!”
我呆呆地看着她,她完全是一头正想吃人的母狮于。“我是听明姨推荐的,”她指着我:“我跟你说,我给了明姨四千块钱才把你叫来的。”
我顿时一怔:“四千块……”我完全明白了,明姨在中间就剥去了一半一一那个吸血鬼。
“你值四千吗?”她还在骂着:“我看你啊,一文不值!”
“凌阿姨,”我连忙解释:“你不要骂,我是、我是因为……”
她翻身起床把衣服穿上,嘴里仍在诅咒着,”算了吧!”她冷冷他说:”我已经完全没有兴趣、没有胃口了!”
她把客房的门拉开,“明太太,明太太!”她在走廊外叫着。
我只身躺在床上,用手捂着脸。完了!这一次完了,我那二千块钱是没有着落了,还受了这么一场辱骂。我怎么了?我难道变了吗?以往,我不是同样地带着罪恶去应付不少女人吗、只要一熄灯,只要黑暗掩盖了罪恶,我就会在黑暗中、在罪恶中得到一时的解脱……而这一次,我却无法摆脱这种罪是穆宜静改变了我?还是我自己,如果我失去了这种对女人求欢的本能,即使是摆脱了这种罪恶,我又怎能再找饭吃?哪儿还有收入,母亲的医药费。住院费又怎么办,我心里一阵的恐慌,我用手捂住脸,全身萎缩起来,一切都完了……
明姨点了一口烟,走进客房来。我伏在床上,睁着双眼。我的视线模糊,头脑一片空肉。她吸了两口烟,撑着腰斜着眼看着我。
“凌太大跑了。”她说。
我伏在枕头上一动不动,我的心在此刻已经僵硬了,我的感觉也已经麻木了,我不在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的二千块没有了,”她叉着腰站着:“我呢,也失去了一个好朋友。你怎么搞的?你自己说你是怎么搞的?”
我没有回答,她怒起来:“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应我?”
我摇了摇头:“我自己也不知道。”
“ 原因是你天天抱着那个穆宜静!”她大喝道。
“明姨!”我想止住她。
“不然今天怎么会不管用?”她怒气冲冲地指着我:“你丢脸!我的信誉,给你这一下子毁光了!丢脸!”
“你的信誉?”我反讥她:“你的信誉?你什么信誉?拉皮条的信誉?”
她上前一步,咬着牙举手掴了我一个耳光。这一下子又清又脆,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发疼。我完全想不到明姨竟然会掴我。
“你胆敢这样跟我说话!”她咬着牙,一字一字他说。
“我早看清你了!”我再也忍不住了:“你把我当奴隶,当工具来赚钱!你说凌太太给我二千,其实你收的是四千!我知道你了,明白你了,明姨!”
“你到今大还不明白我?”明姨说,她挑起眉尖:“跟你说,你这小子不知好歹,你不知道我手下有多少人跟着我吧?你以为只有你一个?”
她的这副凶狠相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
“我一个女人,”她伸伸手:“看,我住的,我吃的,我用的,我穿的,是什么?我的死男人早就不要我了,你以为他留给我很多钱吗?”
她狼狠地把香烟一扔,指指我:“你听着,要不是我明姨有办法,我能有今天?你睁大眼睛,好好地看清楚我!”
我真的睁大眼看着她,但是我仍然不相信我眼前所见到的一切。我见到的明姨,不但势利,而且阴险。毒辣,还是一个充满着鬼计的女人。
“你少跟穆宜静在一起!”她指住我继续骂:”如果你再跟她在一起,就跟她要钱!钱。她有,要得越多越好!我不会计我手底下的人,跟任何一个客人免费地在一起!”
“你手底下的人?”我怔怔地:“明姨,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就是我手底下的人,”她板着脸:“你只不过是我手底下的其中一个而已!你不要低估我,不要以为有了一个穆宜静,就此天下太平了。”
“我没有啊。”我说。
“今天你丢尽了你自己的脸,得罪了我的客人,”她用漠然的声音说:“算了,这是你第一次,我原谅你,下一次别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明姨,”我惶然他说:“我不属于你--我不一定干这种事。”
“你不觉得太晚了吗?”她撑起腰:“你不干,你妈怎么办?”
我低下头去,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还在赖在床上于什么?”她说:“还不快穿衣服?”
我坐起身来,一声不响地把我的衣服穿上。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恶梦,发生了这一切是我连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你的二千是没有了,”明姨走出客房:“这是你自己得到的教训,别以为我会帮你的忙,我叫你应付凌太太,你应付不了,你别想我会借给你一个子儿!”
坐下房子内,我对着大花板直发呆。一切寂然无声,我只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地叫,我多长时间没吃饭了,我根本没有想到吃东西,也不知道时间是怎样过去的。我的脑子凝固了,时间好象在这一刻停顿了下来。
一次又一次,在我面前出现的是凌太太那张充满鄙夷表情的脸:“没有用!没有用的东西!”一回又一回,在我眼前出现的是明姨那冷漠的声音:“你想不干?太晚了!”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弯下腰用自己的膝盖支持着自己身体的重量。穆宜静的叫声又在我身边响起来了:“你要多少钱!给你--你不准去!你去,我以后都不要见你了!我以后都不要见你了!”
我猛地抬起头,眼前的一切幻影消失了,屋子内仍然死寂一片。我感到孤独,此刻,我真正地感受到,我无援无助,我是完完全全孤独的。
就在这一段时间里,我的生活里又出现了两件大事,一是母亲去世了,二是王春红跟我分手了,分手的原因是她知道了我的卖肉生涯。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虽然我使出了浑身解数,母亲还是离开了我。忙完母亲的后事后,我怅然若失地走在街上,我不知道前面的路还怎么走,我也不知道我还能碰到谁。
七 初识王大室的女儿,从地狱到天堂
@从认识王大宝的女儿到为之卖命,我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这场梦的前半截充满了幻想,后半截却充满了血腥恐怖的色彩。
@我去应征模特,却鬼使神差地成了王碧华的业务助理。
@初见林小金,我一点也不相信他是高干子弟。林小金不但貌不惊人,连打扮也稀松平常,而且,这个人说话口无遮掩。
@在一年多的时间里,王碧华彻底把我征服了,我成了她不可或缺的左右臂膀,她的心腹。
从认识王碧华到为之卖命,我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这场梦的前半截充满了幻想,后半截却充满了血腥恐怖的色彩。
我被抓之后,有人讥讽我,说我是一个“傍”高干的“鸭”,其实,这话错了,既冤枉了我,也冤枉了王碧华。第一,我认识王碧华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她是北京市常务副市长王大宝的女儿,我只知道她是一家大公司的总经理;第二,我认识王碧华的时候,我已经不做那种皮肉生意了。
母亲去世后,正当我感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招聘男女模特儿的广告,我想,这是一个正当的职业,不妨试一试。我就揣着那份报纸去报名了。
到了那家招聘模特的公司,人很多,一个一个的先面试。轮到我面试了,主考席上一个大胡子男人对我说。
“走一趟看看。”
我就在大厅里走了一趟,这时我听见有讪笑声,我的脸涮地红了。
那个大胡子主考官又问。
“你以前有没有做过模特?”
我摇摇头。那个大胡子说:“好了,你先下去吧,等我们的通知。”
我的心往下一沉,我知道自己没希望了,两条腿顿时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请等一下。”
我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小姐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又拿起我填的的履历表看了看问:
“你曾获全国夏令营中学生运动会的体操亚军,这是真的吗?”
我说:“我有奖状,还有奖杯,要不要拿来给你看?”
她沉思了一会儿,又问:“假如有其它工作,你愿不愿干?”
我一口答应下来:“只要是个工作就行。”
那位小姐笑了笑,递给我一张名片:“下午三点钟你到这个地方找我。”
我拿着她的名片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看她。她穿得很朴素,但显得很大方,人长得说不上漂亮,但很精干,特别是那双圆圆的黑眼睛,让我感到盛气凌人。她的名片上没有印职务,我想,她可能是一家公司里的业务主管或者公关主任之类,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感激她的,要是她真地能给我提供一份工作,让我跟从前的生活一刀两断的话。
下午三点钟,我按照名片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公司,前台的一个小姐接待了我,间我找谁,我说:“我找一个姓王的小姐。”
“我们这儿姓王的小姐很多,你要找哪一位?”
我从口袋里掏出名片看了看说:“一个叫王碧华的小姐。”
“你等一下。…
前台小姐拿起了电话:“土总,有一位先生找您……嗯。好吧。”
放下电话,她招呼我一声说:“跟我来吧。”
我暗地里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王碧华竟然是个总经理!我虽然做了半年男妓,见过不少女人,但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要见这个王总经理,我有点提心吊胆,是她那咄咄逼人的限神,还是这间虽然人多但却寂然无声的氛围?
前台小姐将我领到最里面的一间房间,敲了敲门,里面有个声音说:“进来。”
我推门进去,看见她坐在一张硕大无比的豪华办公台后面,正在写什么东西。前台小姐说:“王总,他来了。”
她头也不抬说:“好了,你下去吧。”
前台小姐走了。我站在门口,一时手足无措,诚惶诚恐地叫了声:
“王总。”
这次她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说:“你怎么不坐?你坐吧。”
我在旁边的一张沙发上坐下来,一直等到她忙完手头的活儿。她把笔一扔,坐直了身子足足看了我有两分钟,我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终于开口了,很温和地问我:“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说:“自从上个月母亲去世后,我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亲人了。”
她点点头:“我需要一名助理,帮我处理一些日常工作,不知你都干过什么工作?”
这时,无论如何我都不敢提起从前做过男妓的事,我慌忙说:“我……我做过推销……”
大概我的样子太紧张,她笑了笑说:“这样吧,你先在这儿试用一段,合格了再正式聘用,怎么样?”
我连忙说:“谢谢王总。”
“不过,”她皱了一下眉头说:“我这儿有一条规矩,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吩咐你的活你尽管干就是了。”
“是,王总。”我恭恭敬敬他说。
就这样,我做了王碧华的业务助理。
给王碧华当了近一个月的助理,我还不知道她就是王大宝的女儿。直到有一天,我见有一个老头儿急匆匆地走进了总经理室,他一进来,王碧华就让我出去了,我觉得这个老头儿很面善、很眼熟。老头子走了之后,我问王碧华:
“王总,这个老先生是谁,怪眼熟的。”
“你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王碧华神秘池一笑说。
“好像是……是在电视上。”
“是咱北京市的王副市长,对不对?”
“对,对,就是他!”我突然回过味来了,“他。他是你……”
王碧华淡淡他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是我父亲。”
其实,我应该早就猜到的。王碧华经常给市政府打电话要批文和指标,要不是这层关系,她凭的是什么?
知道了这层关系后,王碧华待我更好了一点儿。她经常带我出去见了很多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说起来,我跟她之间关系的突飞猛跃,是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那天因为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具体什么生意我不清楚,王碧华给我订下了规矩,我也不敢乱间,大概就是什么批文之类的),王碧华很高兴,拍拍我肩膀说:
“今天我们去昆仑饭店。”
我以为会有很多人一起去,没想到点好了菜,除了我们两个人还是一个人也没有。我呐呐地问:
“王总,怎么客人都没到?”
王碧华一愣,“什么客人?没什么客人呀。”
我惊呀地问,“就我们俩人?”
“怎么,就我们俩人就不能吃饭了?”
在那天晚上,在昆仑饭店一间布置豪华的雅间里,王碧华和我对饮了一整瓶茅台。王碧华喝得有点过量,喝着喝着,我没想到她突然眼睛里涌出了泪花,一下抓住我的手说:“晓东,其实我很寂寞,很无聊,你常常这样陪陪我,好吗?”
我有些吃惊,我想不到王碧华酒醉后是这种样子,我半信半疑地望着她说:“王总,我们的生意不是挺好吗?你看……”
“别说这些,今天不谈工作,来,晓东,我们喝酒!”
王碧华又举起酒杯同我干了一杯。
看得出来,王碧华是喝多了,她嚷着非唱歌不行,还要到大厅里去唱。我扶着醉态十足的她又上大厅唱歌。我点了一首歇《慢慢地陪着你走》,我拿着话筒边唱边回头望望王碧华。那天晚上我唱得很投入。一曲完毕,王碧华突然一下拉住我的手说:“晓东,你唱得真好,我喜欢听你唱歌,再唱一首!”
在王碧华的鼓动下,我又点唱了一首《爱上你的人是我》。唱着唱着,王碧华突然哭了,她一下子握住我的手说:“晓东,别唱了,快点送我回家,送我回家!”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理解了一个所谓女强人的所有的寂寞,我也突然爱上了她,当然,这种爱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地不现实呀!
城市的街灯正一盏一盏熄灭。夜已经深了,我扶着王碧华坐车到了她在西郊买的别墅。
当晚,我没有回家。
夜里,我极尽温柔之能事。王碧华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好像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这种如仙如梦的境界了似的,王碧华一下搂紧了我,神秘地耳语说:“晓东,从今天起,你做我的情人。我有的是钱,你花钱尽管说。”
我心中暗自窃喜,觉得自己不仅交上“桃花运”,还交上了财运。
第二天,她就带着我上街去买衣服,她开玩笑他说:“你穿这种衣服,怎么能跟着我见客人?知道的人说我吝啬,不知道的人还当我虐待下属呢!”
我跟着她逛了全北京最豪华的时装店,这一次,我才真正地领落了什么是高消费,什么是奢侈的生活。
在一间经销意大利顶级名牌的时装店,王碧华指着我对售货员说,“替他找几件合身的衣服,找合适的衬衣配好,然后叫他穿上试试。”
于是我跟着女售货员进去,转眼问她已为我配好了一大堆衣服。
“过来吧,”服装店女售货员带我到试衣间,把衣服一套套给我试穿,“穿好了就出来让这位小姐看看怎么样,别弄乱了。”
于是我取着衣服进了试衣室,把衣服穿上。当我走到外面时,只见王碧华坐着向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看了一通,用笔记住我身上的衣服。
我将一套套衣服穿好,不断地一次次在工碧华面前“表演”一一番。当全部衣服穿着完毕,她站起身来对我说:“行了,我们去付款。”
接着,她挽着我的手,走到前面的柜台边。原来在我刚才试衣和“表演”时,她己把所要的衣服全都记了下来,已叫售货员包了起来。
售货员把大盒小盒的衣服放到我手中。王碧华用信用卡付了账。我扭头看了看,妈呀,足足五万多!
“这是你上班的服装,”王碧华说:“没关系,我会在公司里报销的,你放心。”
接着,发生了一件今我终生难忘的事情,这件事情使我死心塌地地跟定了王碧华。
从服装店出来之后,她好象心血来潮似的突然说:“你连手表都没有,我给你买块手表吧。”
我当然不置可否。路过一间表行,我们走了进去。柜台内全是最名贵的钟表,闪耀夺目,王碧华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下,对营业员说:“请把最新的‘劳力士’手表款式拿出来,给我过过目。”
我一听,惊喜得心都要从肚子里跳出来了。
“小姐,款式有很多,你想要的是钢的?金钢混合的?还是纯金的?”
“当然是纯金的,”王碧华说:“把最好的拿出来,我不在乎价钱,我要最好的款式。”
那钟表店的售货员一听王碧华的要求就知道是大顾客,立即转身去取手表。不一会,各式各样的“金劳”摆在了我们面前。我看到天鹅绒四方盒内的手表,块块闪闪生光,令我眼花综乱,心花怒放。
王碧华一一细赏,边看边抬头问我:“你看哪一块合心意?”
盒子内的手表块块珍贵无比,送我任何一块,我都心满意足,又何必再挑剔呢。
“随便吧,”我故意装作大大方方的样子说:“你的心意,什么都行。”
“看你,就是这样讨人喜欢,好吧,就由我来选。”
于是她拿起一块块金表,在我的手腕上比试起来。一边替我戴,一边喃喃他说:“嗯……这一块,好像大方些……”
一块块替我戴,她一块块评估,把手表替我戴上又除下,随即又放回盒子内,我越看越是心急,再如此挑剔下去,我必然只留下一个“零蛋”--一无所有。
“可以。可以,”我连忙说:“可以晚这块好,那个也不错,这里每块手表都好。”
“不行,绝对不可以凑合,是我送你陶礼物,一定要十全十美,这是名表,你以为是街边的电子表?非要选一块十全十美的,才能买下来!”
她是在骗我,还是在玩我?我斜眼看着王碧华替我选手表,一边选,一边评价,结果,把戴上我手腕的手表,又全部一块块脱下来。
我心中焦急,一款又一款的金表戴到我手腕上,刚才还在闪闪生光,让我元限满足之际,突然,她又伸出手,把手表剥去,真像那首歌里唱的,教我“一场欢喜一场空”。
王碧华替我把手表又戴又除,我眼看盘子内的手表,一一都被我戴过,留下来的越来越少。眼看这手表好像是买不成了。我心中一急,当她把最后一块戴上我手腕时,我不容她再有任何时间替我脱下,立即用力把手腕上的手表按住,不肯松手。
“慢着!”我大叫一声,“这块,就是这一块!这一块手表最合我意。”
“哦,”王碧华斜眼看看我:“你喜欢的是这一块?嗯,你伸出手来让我看一看。”
但这一次我怎么都不肯松开手。
“这块嘛,”王碧华左看右看,然后说:“嗯……这一块嘛……倒有一点贵族气,好吧,你喜欢这一块,那我们就买这一块。”
我松了一大口气,终于,排除万难,手表到手。
王碧华问那售货员:“这手表多少钱。”
“十八万八千,”售货员说,“上面还存小钻石。”
十八万?我听后心花怒放。我看着王碧华,心想,她会不会嫌贵,可能又把我手上的手表脱去。岂知大出意外,她把头一点:“可以,我要一口价,你说会给我一点折头,给我一个好价钱。”
“行,行,行。”售货员立即拿着手表,走到里面去算折扣。
王碧华向我一笑,万分缠绵地靠在我身上说:“晓东,你很有品味。其实,这么多款式,我也只喜欢这一块。”
经理出来了,原来有大客户,售货员告诉经理,经理亲自出来招呼,打了一些折扣。王碧华果真把手表买下了,看着手腕上闪闪金光,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做梦一样,这是一生中我所得到的最贵重的礼物!
当天晚上,在她的别墅里,我用实际行动感谢她。我躺到床上,脱掉所有的衣服,面向上呈一个“大”字形等待她。我全身一丝不挂,就只是剩丁手上那金光闪闪的手表,那手表留在手腕上,我永远不想再脱下来了。
当王碧华与我做爱时,她嗤嗤而笑,问我:“这块手表,你以后永远都不脱下来了吗?”
“我一生中从未得过如此贵重的物品,我不想脱下来了。”我在她耳根说。
“跟我做爱的时候呢?”她问。
“现在我不是没有脱下来吗?”我一边看着自己的手表,一边与她干……
完事后,王碧华抚弄着我的头发问:“晓东,你老实告诉我,你在外面有没有女朋友?”
我笑笑说:“不多。”
她的脸色突然一沉:“谁跟你开玩笑。我告诉你,不管你在外面有没有女朋友,从今天开始都应该一刀两断,否则的话,你自己也知道,不单单是炒你的鱿鱼那么简单。”
“我知道,我知道。”我连声说,她的那种咄咄逼人的眼神真叫我背脊出汗。
“还有,”她顿了…顿说:“在别人面前,还得叫我王总,不能有过分的行为,必须装作我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点头称是,心里头却如打翻了五味瓶那样不是滋味--我到底算是她的什么人呢?
这件事过了有十几天吧,她带我去见林小金。初贝林小金,我一点也不相信他是高干子弟。林小金不但貌不惊人,连打扮也稀松平常,而且,这个人说话口无遮掩。一见王碧华和我在一起,他就开王碧华的玩笑说:
“哎呦,碧华,我说这么多天老不见你,原来是养了个小白脸,把老朋友忘了?”
王碧华生气地将脸一沉说:“小金,你有聊无聊?我可是来跟你谈正事的。”
“好好好,算我役说,”林小金连连摆手,”我们进里面淡。”
王碧华给我使了个眼色,我留在外面,她和林小金进了总经理室。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两人走了出来。林小金说:
“放心吧,碧华,这条鱼一定跑不了。”
王碧华也不答话,只瞅着林小金笑笑,带上我走了。
我每天干的所谓工作就是这些,我不知道我干的这些有什么用,真正有用的,王碧华又不准我过问。我想,她能真正用上我的地方恐怕就是跟她做爱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约有一年多。我不想叙述这一年多的生活,一句话,奢华而单调,我只是想说,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王碧华彻底把我征服了,我成了她不可或缺的左右臂膀她的心腹。
一年后,王大宝自杀。这件事给王碧华的打击可想而知在那一段时间里,她简直有点歇斯底儿,神经失常。
她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她不相信他父亲是自杀,她要对,父亲的死因查个明明白白。
八 在王大宝死后的日子里
@我永远忘不了王碧华在她父亲的遗像前发誓的那一幕,那一刻我时她的 印象完全改变了,她在我的心目中成了一个敢作敢为的真正的女强人。
@在射击俱乐部,王碧华要公安局副局长的千金协助她查清杀害她父亲的 凶手。
@我、王碧华、林小金等在骑王俱乐部骑马,王碧华从马上摔了下来。王 碧华跟我说,肯定是有人陷害她。
@我要誓死捍卫王碧华,是王碧华给了我一切,我的命运已经跟她紧紧地 联系到了一块儿我坚决要协助她查出害她的那个人是谁。
我永远忘不了王碧华在她父亲的遗像前民誓的那一幕,那一刻我对她的印想完全改变了,好在我的心目中成了一个敢作敢为的真正的女强人。
王碧华含泪凝视镶在黑镜框里的王大宝遗像。三炷高香冉冉升起烟雾,她跑到父亲的遗像前,她膝盖前面是一碗清水她千里拿着一把匕首,寒光闪闪。
“爸爸,我不找出杀您的凶手,誓不为人。您在天堂安息吧!”
她用匕首尖儿压住手腕,轻轻划割,鲜血滴进碗中的清水里。
站在一旁的我惊呆了,我正想扑过去夺了她手中的刀,正巧王大宝的妻子推门来到丈夫生前的书房,她看见女儿在流血,惊慌地扑过来说:
“碧华,你这是干什么?哟,伤得不轻,快让妈给你包扎。”
“我向爸爸发誓,要找出凶手!”
做母亲的找来纱布,给女儿缠手腕。
“你别胡闹。市委已经有了结论,你爸爸是自杀。”
“妈妈!你信,我不信!爸爸死前的那天早晨,说给我选定了一支瑞士双筒猎枪,答应过几天和我一块儿飞到哈尔滨取回来,他说不好带上飞机,正找关系。他怎么能突然自杀?这绝不可能!肯定是谋杀!”
“也是,”王大宝的妻子叹了口气,“好生生的,怎么会忧自杀了呢?不过,陈书记向我保证了,你爸爸的一切待遇不变,不管中央说什么,陈书记替咱们扛着。还答应把你安排去法国,到钢铁公司在法国买的一家企业去当一名经理。咱们提出谋杀,不是和陈书记过不去吗?”
王碧华站起来狠狠地说:
“不查清谁是杀害爸爸的凶手,不查出幕后指使人,我哪儿也不去。百万家财可以不要,但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碧华,我是怕保不住咱们的家业呀!”
“钱算什么,臭狗屎!我只有一个爸爸。妈妈,你怎么这样胆小怕事!”
从这天起,王碧华开始了调查她父亲的死因。有一天,她给公安局一个副局长的女儿打电话,这个女人叫林芳芳,跟王碧华的关系不错。
放下电话,王碧华就跟我说:“她在射击俱乐部,我们去哪儿吧。”
射击俱乐部宽阔的山坡上,游动着的靶标往来穿梭,清脆的枪声连成一片,一个二十几岁的穿牛仔服的长发姑娘扣动轻机关枪的扳机、射出一串串子弹。她就是林芳芳。
王碧华拿着一把冲锋枪走到林芳芳面前,对准游靶,开始射击。
林芳芳停止射击,摘下耳塞,不满他说:
“碧华,你怎么把我的靶子给打了?”
王碧华也停止射击,歉意他说。
“对不起,我帮你快点消灭,是因为有急事找你。”
“扫兴,不打了。”
一直守侯在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过来说。
“林小姐,不玩啦?”
“给你省了几百发子弹。黄经理,该怎么收钱,你别客气。”
靶场经理赶紧陪笑说。
“瞧您说的,局长的千金,我们请还请不来呢!没有林局长的大力扶植,射击俱乐部根本开不了张。回去给林局长带个信,欢迎林局长来我们这里视察。要不要到贵宾室休息休息,野味儿都给您预备好了。”
“那就坐会儿吧。走,碧华。”
“小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妈前些日子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割腕发誓,要找出杀你爸的凶手。她让我管着你点,别出什么事。”
“我妈不知道我上这儿来呀。”
“找不到你,我就找芳芳。你们俩不是好得穿一条裤子吗?林局长说芳芳到射击俱乐部打枪来了,找到芳芳,不就找到你了吗!”
“小金,”林芳芳走过来拉林小金坐在沙发上,“喝一杯?”
林小金操起酒瓶看了看又放下:
“这种酒,算了吧。要喝,上我饭店喝去,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酒我都有,美国总统都未必喝过。”
“小金,找我有事吗?”王碧华问。
“有个乐子,给你解解闷,走。”
“我烦着呢,不想去。”
“我知道。为王叔叔的事,我们一家到现在也没轻松吃一顿饭。碧华,你放心,要真是有人朝你爸爸开黑枪,我能不帮你追查?咱们是谁跟谁呀,是不是,芳芳?”
林芳芳站在王碧华与林小金中间,左手搭在王碧华肩上,右手搭在林小金肩上,快乐地说:
“我给你们唱一首文革歌曲,是我在卡拉OK学的,特逗!特时兴。听着啊,‘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逗不逗?归根结底是你们的!毛主席说的没错,这世界归根结底是我们的!走,看我们的世界去!”
于是,我们一起从射击俱乐部出来,上了各自的汽车向市区驶去。
林小金由辆奔驰组成的车队在前,林芳芳独自驾驶的本田王在中间,王碧华和我驾驶的宝马殿后,五辆车浩浩荡荡驶进市区。
遇到了红灯。林芳芳从座位上操起警灯放在车顶,按响警笛,绕过三辆奔驰,走在最前面。车队不受阻拦地穿过一个个路口。
车队驶向南部。行人纷纷投去或赞叹或冷漠的目光。
很快,车队进入了骑王俱乐部的大门。这里停车场上停着十几辆豪华车,但这支显赫车队的到来还是引起前来骑马的大款们的议论。
“警车开路,哪位头头来啦?”
“起码也是部长级呗,要不有这阵势!”
我们一下车,他们看得傻了眼。一个大款拍着肚皮说:
“闹了半天是儿子孙子来啦!咱们走吧,这帮人咱可惹不起。那女的我见过,公安局副局长的千金。”
大款们上了车,悄悄地开走了。
一个大款不服气地说:
“不走,怕他们怎么的,不就是仗着老子有权,还能吃人?”
林小金的卫士,一个姓杨的走到那个大款身边说:
“把你的车开走,我们的车要停在这儿!”
“你有没有先来后到?那么多车位不能停,非要停在我这儿?”
“老子就要停在你这儿!”
“我花了停车钱,这是我的车位。”
林小金的另一名卫士过来,朝着大款的肚子就是一拳。
大款捂着肚子:
“你们凭什么打人!”
“好狗还不挡道呢,打的就是你这个杂碎!”
林小金微笑着抽烟。另外几位车主见势头不对,纷纷开车溜走。挨打的大款被他的司机强拉上车。
大款从车窗探出头说:
“我记下你们的车号,去公安局告你们!”
林小金笑着对林芳芳说:
“找你爸去啦!哈哈!”
“别理他们。你把我们骗到这儿,玩什么呀?”
“骑马呀!走,咱们先去换骑士服!”
在服务小姐的殷勤服侍下,我们换好了骑士服:红帽、红上衣。黑马裤。黑皮靴,个个滞洒,贵族气派。
骑师给每个人预备好一匹马,牵到他们面前,任各人挑选。
林芳芳先挑,她选中了一匹伊犁枣红马:“我要这匹!”
林小金拍着王碧华的肩膀说:
“碧华,你挑吧,剩下的是我的。”
“那我就要这匹吧。”王碧华也挑了一匹伊犁枣红马。
林小金一手拍着林芳芳的肩膀,一手拍着王碧华的肩膀说:
“咱们七个人比赛好不好?你们任何一个人跑第一,我出100万。要是我跑第一,你们全体给我凑100万,公平吧?”
“你那l00万,是我的啦。”林芳芳一甩长发说。
骑师拉过一匹马,演示上马的姿势分解动作,嘱咐说:
“开始不要跑太快,等你们放松了,马也放松了,再加速。人跟马,要通过各自的动作,形成一个对话过程,跑起来才特别和谐,好在你们都不是第一回,别的马我都要他们停啦,整个场地就你们七匹马。”
林小金带来的两男一女三名随从先上马,遇了几步,林小金见没什么差错,一挥手,我们四个人也上了马。
我们精神抖擞来地到环形跑道的起跑线。林芳芳里圈,王碧华紧挨着她,依次是我、林小金和他的三名随从。
骑师鸣枪,七匹马一开始就全速出击。
王碧华有意让林芳芳跑在前面,用马头拦住林小金的马。林小金会意地笑笑说:
“碧华,你用心良苦,既然你们两个美女要挣我100万,就让芳芳跑第一吧。”
跑出二百多米后,林小金的两名男卫士突然加速,一匹黑马冲在林芳芳的前面,王碧华和我勒紧组绳紧追。这时,一匹白马又冲上来,紧贴着王碧华的枣红马。在马上的是林小金的贴身女保缥宋燕。白马突然马失前蹄,宋燕像跃起的兔子从马背上飞出。王碧华的马受惊,前腿腾空而起,她身体猛然随势后翻,右脚与马蹬脱离,但左脚却紧紧地扣在马蹬的铁环中,枣红马愈加受惊,加速狂奔!
我这时想要救她,却哪里来得及?
王碧华除了左脚扣在马蹬里,全身都翻在马下,脑袋几乎撞到地面。她想尽力用腰劲撑起上身,但马的速度快,根本用不上劲;她又试着把左脚从马蹬抽出来,也抽不动。三五分钟后,她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意识的控制,被马在地上拖口袋一样向前跑,脑袋一上一下的颠动。
我想伸手去拉王碧华马的经绳,但够不到。
林芳芳在马背上大声呼叫:
“来人哪!来人哪!”
骑师快步飞奔,冲到枣红马旁,他用力腾跃,身体飞出。双手抓住枣红马的缰绳。
枣红马放慢了速度,渐渐停下,喘着粗气。
惊马拖着王碧华跑了一百多米。
骑师抽王碧华的左脚靴子,抽不动,只好把脚从靴子里抽出来。
王碧华全身血肉模糊。她已经休克了。
我赶紧下马,抱着王碧华大声哭叫:
“王总!王总!你醒醒!醒醒呀!”
林小金的脸都吓白了,他大声说:
“快……快送医院!”
三天后,我陪着王碧华,拄着拐杖在医院小花园里艰难地一名护士小姐推着轮椅过来说:
“王小姐,你正是恢复期,不要走路太多,还是坐在轮椅上吧,别累着。”
“谢谢,”王碧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我还能坚持。”
“那好,我把轮椅放在这里,你累了就坐上去。一会儿该吃药了。”
“谢谢。”
王碧华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她回头问我:“我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从马背上摔下来?”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话,只见林芳芳穿着长裙,手里捧着一束鲜花走过来,老远就叫道:
“碧华!碧华!”
林芳芳来到她面前,送上鲜花说:
“喏,祝你早日恢复健康,你终于能走路啦!”
“稀客,稀客。”王碧华冷冷他说。
“你别没良心,人家公司的事忙嘛!我正在组织一个团去美国,抽不出空儿。”
“你又做上贩卖人口的生意啦?”
“我推着你吧。”
王碧华坐在轮椅上说。
“让晓东推着就行了,不敢劳你的大驾。生意怎么样?”
林芳芳说:
“还成。那些不大不小的大款,恐怕将来政策有变,保不住他们的财产,就想到国外去换个身份,回来不就成外商了嘛!三万美金一个,交钱我就给他们弄个签证。美国咱们有人,这边护照还不是我一句话,这一批走23个。”
“这个生意倒是比捞人好多了。我上次说的那两个人,捞出来没有?”
“没立案那个,捞出来了,你不知道?”
“我住在医院里怎么知道?”
“立了案的那个,还有点麻烦,看看再说吧。自从一个副省长被公安厅逮捕后,大家都挺紧张的,小心点好。”
轮椅停在绿色的长椅旁。王碧华要下车,我扶着他,和林芳芳一起坐在长椅上。
王碧华问林芳芳:“芳芳,你不觉得我从马背上掉下来,有点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又不是你一个从马背上掉下来过了,就是你倒霉,摔得比别人惨点而已。”
王碧华深思他说:
“按常理,人落下马,靴子会顺势从马蹬脱离,人也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但那天,我一只脚出来了。另一只脚却像被吸住了似的,怎么也出不来。这是不是有点怪?”
“嗨,”林芳芳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嗨,那些马没经过驯服,也是你们王家倒霉呗,你爸爸死了,你又从马背上差点摔死。别瞎想了,你不是快好了吗,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王碧华从长椅上站起来,柱着拐杖踱步。她轮起拐杖,砍断了一条花梗,狠狠他说:
“绝不会这么简单。是有人对我下毒手,我非得弄个明白不可!”
“那会是谁?”林芳芳眨着眼睛问。
“不知道,但我会知道的!”
王碧华认定是有人陷害她,她发誓在追查到底。一个星期后,她出院了,就带着我们几个人去射击俱乐部找那个骑师。
我们四个人驾驶着两辆标致轿车驶进南郊骑王俱乐部的大门。车停下,我们朝马道走去。
那个骑师正在给几名游客演示上马动作,我指着骑师,悄悄对其他人说:
“就是他。”
我们四个人走到骑师身旁,说:
“我们来玩玩,带我们去挑几匹好马。”
“请稍等,我就去。”
骑师对游客说:
“都明白了吧,有事再找我。”
骑师朝我们走过来说:
“你们先交费,每人五十元然后再挑马。”
两个小伙子紧紧把骑师夹在当中,走向标致骄车,把骑师推进车里。
两辆标致汽车迅速离开马场,朝市区开去。半小时后,汽车停在一所四合院门前,眼睛蒙着黑布的骑师被带下汽车。
骑师被架着胳膊,推进了四合院的北屋。王碧华穿着西服,坐在轮椅上说:
“把布拿下来。”
我上前摘下骑师的眼睛上的黑布,他茫然的打量四周。
“请坐,骑师先生。”我说。
骑师战战兢兢地坐在给他搬过来的一把太师椅上。
“你还认识我吗?”王碧华冷冷地问。
“头回见面,您贵姓?”
骑师的声音颤抖,他惊魂未定。
“你好健忘呀,不是你在马蹬上作了手脚,想要摔死我吗?”
王碧华的声音平静,但透出一股冰凉的杀气。
骑师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说:
“误会呀,全是误会,我和您无冤无仇,怎么能害您呢!”
王碧华点点头。两个人把骑师从地上提起来架住,一个人伸手去解骑师的裤腰带,另一个掏出一把匕首。
持匕首的人笑着说:
“不把你两个蛋子取下来,你是不会说实话的。”
骑师的裤子脱落,露出裤衩。匕首轻轻朝裤权一挑,松紧带断了,裤衩脱落在脚面上。
王碧华别过脸说:
“别紧张,给你作个绝育手术,小手术,流不了多少血。动手吧。”
匕首朝着骑师的阴茎就要捅下去。他死命地嚎叫:
“别!千万别动手!我说,我说……”
两个男人一松手,骑师瘫软在地板上,一个人给他穿上了裤子。
王碧华冷笑着说:
“你要不全说出来,我的手下还会给你做手术,对不起。我们不会上麻药。”
被吓得面色腊黄的骑师哆哆嗦嗦地说:
“我说,我全说。在你们来的前一天,一个女人找到我。她带来一张你的相片,给了我一万块钱,她叫我在你来的时候,想办法在马上做些小手脚,一定要你摔死。我不想为了万块钱出人命,但她逼我,说我要不弄死你,她就让我的骑王俱乐部不能开业。没办法,我只好收下她的钱。第二天,你们来的时候,我认出了你,就在马蹬上抹了强力脱,沾住马靴。所以你才脱不出脚。但我也手下留情了,最危险的时候,是我上去勒住了马,不然,你必死无疑。”
“这么说,我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我没这个意思,我全说了,请您放我一马,下次再也不敢啦!”
“我问你,那天去的那些人中,有没有那个女人?”
“没有。”
王碧华拧了一下眉头说:
“他还是想做手术,开始吧。”
持匕首的窜上来,揪住骑师的头发,把匕首横在他的脖子上,骑师惨叫道:
“真没有哇!要有,我还能不说嘛!”
“放开他。”
骑师又出了一身冷汗,坐在地板上打冷颤。
“你说说,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她细高挑,有一米七左右,戴墨镜,眼睛看不清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二十来岁吧,瓜子脸,长得不赖。”
“再见面,你能认出她吗?”
“能吧。”
“你要答应并且严格遵守我的条件,我就放你回去。”
“是我对不起您,您一百个条件我都答应。”
“条件很简单,任何人找你,包括那天与我一块儿去骑马的那些人,你都不许说今天我们见过面的事。”
“这个容易,我一定能做到。”
“你走吧,受惊了,骑师先生。”
骑师提着裤子站起来说:
“谢谢您啦,谢谢您啦!”
骑师不敢回头,急忙走出来。
持匕首的人叫住他:“站住。”
“你还有什么事?”
“我们送你回去。”
黑布重新蒙住骑师的眼睛,他被带出四合院。
王碧华陷入了沉思。我走过来说:
“王总,怎么也得割下他一只耳朵呀,他差点要了你的命。”
“你懂什么,动静太大,只会打草惊蛇。放过这小子,想害我的人就不会觉察到我已经发现了他们的阴谋。”
“王总,究竟是谁想害你?找出来,我给他来个碎尸万段。”
“我心里有点谱,他逃不出我的手心。”
我心里也想,谁会老虎头上搔痒,来害她呢?看来也是一个有来头的人物,但不管他是谁,我要誓死捍卫王碧华。是王碧华给了我一切,我的命运已经跟她紧紧地联系到了一块儿,我坚决要协助她查出害她的那个人是谁。
九 刀光剑影里的生活
@王碧华要我找北京的私人侦探调查林小金及其属下的生活,希望由此能 查到杀害她爸爸凶手的线索。
@林小金的女保嫖浮出水面。
@我和王碧华导演的调虎离山计,终于揭穿了林小金的真面目。
@这次行动大获成功,我与王碧华相视而笑。剩下的事情,就是回北京找 林小金算总帐了。
等王碧华的腿伤一好,她就又在自己的公司上班了,王碧华对我说,我们一边查凶手,一边还得挣钱。
这一天,王碧华要我查一查北京市的一家私家侦探社,要私家侦探社帮我们的忙。我将这名叫郑加明的私家侦探领到公司的时候,王碧华坐在总经理的办公室内,正给市委打电话:
“请于助理接电话。”
接着,王碧华嗲声嗲气他说:
“于怕伯,我那两万平方米的房地产销售许可证怎么还没批下来呀,我去找过何处长,他说您把条子又撤回去了,没您的条子,他不好批,让我再找找您。”
看王碧华的脸色,好象是这个干助理不同意似的,王碧华急了:
“我的项目是中央打招呼前就批了的,应该不受什么影响。我都和投资商早签了合同,楼花等在香港上市,毁约的责任我怎么承担得起?您还是高抬贵手吧!”
一放下电话,王碧华就对我大骂。
“他妈的,真是人一走,茶就凉!我爸尸骨未寒,于助理这个老猾头就不买帐啦!明明是以前批的,却用现在的文件卡我!他妈的,等着瞧,我爸死了,我没死,我掌握的材料不比我爸少,要毁灭大家一起毁灭!想隔岸观火,落井下石,釜底抽薪!做梦!他干助理的屁股,拿高压水龙头都冲不干净,这时候跟我谈起中央文件来了,他什么时候把中央文件放在眼里过,还不是瞅着陈书记的脸色办事。他妈的,顶多也就是房倒屋塌,谁也别分活灵活现!”
我非常委屈他说:
“王总,你要找的人来了,在外面等着。”
“让他接着等!”
王碧华按了一下免提,又拨电话:
“请郝主任接电话,我是王碧华。”
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对不起,郝主任不在。”
“他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
电话挂上,传来忙音,王碧华放下电话,自言自语:
“见了鬼啦,都躲到地狱去啦!”
王碧华第三次拨电话,打到了陈希同的办公室。
“喂,您贵姓?”对方问。
“周秘书吧,我是王碧华,找陈伯伯有点急事。”
“陈书记不在。”
“他什么时候回来?”
“陈书记外出了差,短期内不会回来。再见。”
王碧华抓起玻璃杯狠狠地砸在大理石地面,碎片差点碰到我身上,我赶紧往旁边一躲。
“王总,你心情不好,我让他回去吧。”
“不,让他进来。”
一分钟后,我领来了那个其貌不扬的三十岁的男人。
“王总,我来了。”
“你就是郑加明?在本市第一个开私人侦探所的人?”
“是我。但侦探事务所已经被工商局取消了。”
“请坐。”
郑加明坐在老板台对面的转椅上。
“执照取消,我能给你要回来。但你看上去不太聪明呀!”
“这你就不明白了,看上去聪明的人,干不了侦探这一下。我最合适,长得没有任何特征,别人看见我,永远也记不付我的脸,因为它大普通了。”
“有道理。你办过什么案子?”
“凡是涉及政治和刑事犯罪的,我一概不接,那是公安局的事。公安局不管的我才管,主要是侦查个人隐私。像追踪第三者,妻子想抓住丈大的小辫于,丈大想摸清老婆在他出个时跟什么人在一起,全是鸡毛蒜皮的事。”
王碧华很有兴趣地问:
“那你能挣到钱吗?”
“这得看主顾是谁。上次,一个大款让我盯着他三个情妇好好地挣了一笔。遇上工薪阶层就不行了,也就是百头两百的。我倒不完全为了钱,爱干这一行。从我懂事起,就祟拜福尔摩斯。我估摸,随着市场经济的发达,侦探事务肯定会出现,因为有市场需求,小政府,大社会,许多事不可能靠政府解决,只能社会自我调节。我这也是为了安定团结呀。”
“行了,别往脸上贴金了,你自己有车吗?”
“有辆夏利。”
“其它设备呢?”
“照相机、录音机都有,但没窃听设备,市场上买不到。”
“买不到,我给你。但你要把活儿给我练好。”
王碧华从抽屉取出十几张照片放在桌子上,都是她和林小金及他们的男女随从一起玩时的合影,还有林小金。林芳芳等的个人照片。
“除了我,我要你把照片上所有的人都给我盯住,他们有谁联系,干什么事,打什么电话,包括和谁上床,都一一给我查清楚。记着,绝不能让何一个人有所察觉,窃听器及专用录音设备,包括300倍的长焦镜头和军事望远镜,红外线夜视仪,我都无偿提供,但要快。”
郑加明看着照片说:
“听您这话碴儿,您比我还专业。盯这么多人,我得雇助手,要不快不了。这费用?”
王碧华在支票上盖好自己的印章,填上数字,撕下来,扔给郑加明。
“这是现金支票,两万,作为你的启动资金。你活儿练得漂亮,钱不成问题。”
郑加明把支票和照片放在一个不起眼的旧包里说。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您就瞧好吧。”
过了几天,郑加明夹着他不起眼的旧包来到了王碧华装修豪华的办公室,看他的模样,他相信一周来的业绩能让委托人满意。 他拿出三十多张放大后的黑白照片放在王碧华的老板台上说:
“王总,你交给我的活不好练,这个林小金不好跟,他的家门口有警卫,根本进不去。就凭他的住处也能看出来,他道儿够深的。他们家是于什么呀?”
王碧华没有告诉他那是市委书记的家,大概是怕吓住他。
“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问。”
郑加明沉不不住气说:
“王总,咱们先说好的,我只管公安局不管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顶多也就是偷鸡摸狗个人隐私,你可别害我,叫我往枪口上撞。我这小命不值钱,但也拉家带口呀!”
“哼,”王碧华冷笑,“你要是安份的人,能干上这一行?别跟我耍贫嘴,说有用的。”
“这几天我主要跟两个女的,就是你那照片上的那两个女人,叫宋燕和朱曼,长的不但脸盘儿靓,身条也好。”
“原来你是个色情侦探。”
“看你说的,我是先易后难。你看,这些都是这两个活动的照片。我跟宋燕的尾巴,去了趟骑王俱乐部,头一回人那地方,还真开眼。”
听到骑王俱乐部,王碧华立刻警觉起来,她仔细看宋燕的照片,一张是她与骑师在谈话,另一张是她与一个女人在快餐店,一起吃美国炸鸡。
“录下宋燕的谈话没有?”
“没有,来不及安装,都是公共场所,不好动。”
王碧华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忽然,她从照片中发现一张林小金和林芳芳一起上奔驰600的照片,林小金搂着林芳芳,十分亲妮。
王碧华嘴上说:
“我不知道你这些东西有没有价值,放在我这里吧,继续干下去,我对你算基本满意。”
郑加明点头哈腰地走了。王碧华立即对我说:
“立即叫人把骑师弄到小院里去。”
王碧华开车和我到了四合院,这是她处理私人事物的密宅,除了我和几个她最亲信的人,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一个小时后,几个弟兄把骑师带了来,和前次一样,头上蒙上了黑布。
“给他摘下来。”
骑师惊魂未定,扑咽一声跪下说。
“我再没得罪您呀!”
王碧华温和他说:
“你何必这么紧张,大家都是好朋友,请坐。”
我搬过一把椅子来,骑师战战兢兢地坐下。
“只有几个简单的问题,才又把你请来,最近有什么人找过你吗?”
“我朋友很多,客人也很多,不知您指的是那方面的人?”
“上次我们一块儿去骑马的人,有没有人找过你?”
“这个……”骑师欲言又止。
我捏着他的脖子说:
“吞吞吐吐,想做绝育手术?”
“我说,我说,是来过一个人,是上次来的三个女人中的一个,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敢打听。她只问了我几句话,先问有没有人找过我,可能指的是您。我坚决说没有。她信了。她又问我生意好不好,我T说勉强维持。临走她说,上次是场意外事故,又说受伤的人已经没事了,让我放心。就这么几句话,我一点也没掺假。最后,她说耽误了我的营业时间,给了我五百块钱。您看,我一点保留都没有。”
“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
王碧华离开太师椅,拿着宋燕与骑师及另一个女人的两张照片走到骑师跟前说:
“亏你说了实话,”她先把宋燕与骑师的照片拿给骑师看,“你刚才要是说了瞎话,我就要对不起你了。”
骑师看到自己与宋燕谈话竟然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拍下来,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你再看看这张照片,认识不认识这个女人?”
骑师看到宋燕与另一个女人的照片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就是她!就是这个女人找过我,让我做手脚。没错,就是她!”
骑师指着照片上另一个女人再三肯定他说。
王碧华收回照片说:
“谢谢你的合作。我也耽误了你的营业时间,理当赔偿。晓东,给他两千块。”
我掏出20张百元钞票塞给骑师,他慌忙摆手说:
“不要,不要,您没耽误我时间,再说我的时间也没那么值钱……”
我不耐烦他说: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别找不痛快!”
“那谢谢您啦!”
王碧华笑着说:
“老规矩,任何人找你,都说我们没见过面。”
“那一定,那一定。”
我把黑布又给骑师蒙好说:
“请吧。”
屋里只剩下王碧华和我两个人,她拿起电话找郑加明,布置他立刻查出这个女人的地址。
不几天,一个脸上蒙着黑布的年轻女人,被我们从汽车上推下来,带进王碧华的四合院,她就是被郑加明查出与骑师接头的女人,名叫余琳。
四条大汉一阵暴打,余琳发出一声惨叫。
余琳脸上的黑布始终没摘下来。
王碧华挥手示意住手,但一个人用穿着皮鞋的脚踩住躺在地上的余琳的脑袋,黑布上已经渗出了鲜血。
“说吧,是谁让你花钱买通骑师做手脚的?”
黑布内传出痛苦的呻吟:
“哎哟……没有这件事呀……哎哟……”
一只皮鞋狠狠地辗压余琳的脑袋,又一声惨叫。
“我说……我说……疼死我啦……”
“说!早说何必受罪!”
皮鞋仍踩在她的脑袋上,但不再辗压。
“是林小金的保膘宋燕让我去做的。我的小饭馆开在林小金饭店旁边,我要不答应,他们就砸我的店,没办法1呀 !”
“你认识林小金吗?”
“见过,没说过话。”
“最近宋燕找你是什么事?”
“宋燕问我有人找我了解过骑王俱乐部事件没有。我说没有她说把这事忘了吧,又给四千块钱。后来再也没有见过。”
“还有别的事没有?”
“没有啦!真的没有啦!”
皮鞋再次狠狠辗压,又一声惨叫。
“听着,宋燕要是再找你,不许提今大的事。”
“哎哟……我绝不提,绝不提……”
“给你一万块钱,上外地治伤去,不许再出现在你的饭馆里,免得被宋燕撞见。”
“行,行。”
“行个屁。宋燕给你个三拳两脚,你他妈就照本全说了。上外地去,火车票给你买好了,你有福气,还是软卧呢!”
“让我上哪儿?”
“不远,北戴河,让海风吹吹,你就清醒了。立刻就走,直接送你去火车站。”
“那我的生意……”
“你要命还是要生意?我放过你,宋燕也放不过你,知道你全说了,她非一刀捅死你不可。起来,去车站。”
余琳摇晃着站起来。
王碧华把我拉到一旁说:
“这一万块钱,上火车时给她。到车站再把黑布摘下来,给她换副颜色深的墨镜。火车开了,你再回来。”
我点点头。
余琳被推进汽车,朝火车站驶去。
在火车站停车场,我给余琳戴上一副墨镜,凭软卧票从贵宾室进入站台。
等到开往北戴河的火车启动前一分钟,我把一万块钱的情封塞进余琳的裤兜,把她推上了火车,然后亲热地挥手送行,仿佛是他的情人。
我旁边的一个兄弟说:
“大小姐真大方,连仇人她都一万一万的给。”
我说:
“你懂个屁!大小姐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咱们跟大小姐,算是跟对人啦!”
回去后,王碧华就跟我商议怎么才能把宋燕搞到手。
我们深知宋燕是武术高手,获得全国散打名次,自己身边的人加起来也不是她一个的对手,逼她就范,非常困难,况且又有林小金这个强有力的后台,处理不好,后患无穷。
王碧华和我商议,只有把她骗到外地下手,才不会被林小金察觉。王碧华知道宋燕在s省H市有个已婚的姐姐,对,先把她弄到H市再说。
王碧华觉得计划已经成熟,就带着我等六个人飞到了H市。
王碧华不想让任何熟人知道她来到这里,在近郊租了一座河边小楼,打的旗号是办公室。她对这里地形非常满意,陆路通车,水路通船。她向当地一家汽车租赁公司租两辆轿车,一辆自己开,一辆由我开。
王碧华和我提着两瓶茅台敲开了宋燕的姐姐宋捷的房门。宋捷的丈夫跑买卖常年在外,家里只有她一个。
宋婕去看宋燕时,与王碧华一起在卡拉OK玩过,知道他是副市长的女儿,不敢怠慢,忙着让茶。
“不用忙了。我到这里处理商务,宋燕让我给你带来一个箱子,挺沉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你跟我去饭店取一趟行吗?这两瓶酒是我送给你的,请收下。”
“多谢你啦,王小姐。”
“你先生呢?”
“他很少在家,去上海了吧。”
“我们这就去好吗?因为我把东西交给你,马上就要飞回去。”
“好吧。多谢你啦。”
“不客气,我们走吧。”
宋睫上了我们的汽车,直朝河边小楼开去。
水乡的风景燕语驾歌,非常秀美,王碧华无心观赏,她为自己计划的第一步顺利实施而得意。
宋捷笑着问:
“王小姐,箱子你怎么没放在一块带来?”
“ 噢,后背箱盛不下,你得雇一辆小卡车才能拉回去呢!说不定里面全是宝贝呢!”
“可能。我让小妹给我找一些古董,转手能挣大钱,没准她搞到了一些。”
“像是古董。你妹妹一再嘱咐我,要轻拿轻放。”
“王小姐,你爸是副市长,你要关照关照小妹呀!”
“宋燕还用我关照?他的老板是市委书记的儿子,我还要宋燕关照我呢!”
车里一阵嘻笑声。
车开里进河畔小院,大门紧紧关上。我请宋婕下车,把她领上二楼。
“箱子呢?”宋睫迫不及待地问。
我们的两个人进厂屋,迅速用宽带不于胶贴在宋捷的嘴上。另外两个人用尼龙绳三下五除二地把她捆在一把椅子上。
王碧华的声音像刚才一样温和:
“宋小姐,不得不委屈你几天。你妹妹宋燕和我有一笔帐要算,为了给她留面子,我想在你这里解决。”
宋捷不能说话,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你给宋燕打电话就说你先生搞了一个女人领回家,你跟他闹,让他打伤了,现在不敢回家。房子被那个女人霸占。你让她尽快赶来,帮你出口恶气。她要问你现在住在哪里,就说住在朋友家,用这里的电话和她联系。其实我和你妹妹也是一笔小帐,算清了,我们还是朋友。你要是答应,我就把胶条给你撕下来,但不许乱说乱动。”
宋睫惶恐地点点头。
王碧华向我丢了个眼色,我扯下胶条。宋捷哇地哭了声说:
“王小姐,你和小燕生意上的事,与我没关系呀!”
我装作恶狠狠的样子说:
“不许哭,再哭还把你的嘴堵上。”
宋捷忍住了哭声,默默地流泪。
“照我说的,明白吗?”
宋捷点点头。
王碧华拨通林小金饭店办公室的直线:
“你现在就说,哭着没关系。”
宋姥接过话筒:
“我找宋燕。”
接电话的是林小金的机要秘书。
“请等一下。你是谁?”
“我是她姐姐。”
宋燕过来接电话:
“姐,我是小燕。”
“小燕。”
宋捷对着话筒,忍不住委屈地哭泣。
“姐,你怎么了,怎么老哭呀?”
宋捷哭得更厉害了。
“姐,别哭,出了什么事了?”
“小燕,我让你姐夫打啦!他搞了一个女人领回家,我跟他吵,他就打我,把我赶出来了,不能回家。小燕,你快来帮我呀!你来晚了,我就活不成啦!”
宋睫最后一句说得是实话,她深知宋燕不来,我们不会放过她。想到这儿,她哭得更凶了。
“姐,你现在住什么地方?”
“住在一个朋友家里。小妮,你快来呀!快来救我回家……”
“姐,你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去,但要请假。你给我留个电话,你朋友家里有电话吗?”
“有。”
王碧华递给她一张写着号码的数字,她读了出来。
“好,姐姐,我过一会儿给你去电话。”
王碧华满意他说:
“谢谢宋小姐,你合作得好,继续好好合作,我会给你一笔钱的,我向来是不拿钱当钱的。”
十五分钟后,电话响了起来,王碧华点头示意宋睫可以按电话,但要用免提。
“我找宋睫。”是宋燕的声音。
“小燕,我是姐姐。”
“飞机票订好了,明天早上七点起飞,到你那里大约是九时左右。你能去机场接我吗?”
“能,我一定去机场接你。”
“明天见,姐姐。”
“明天见,小燕。”
电话挂断,王碧华露出得意的微笑。
宋睫不放心他说:
“王小姐,我都照你说的办了。明天小燕飞来,你不要难为她呀!她年轻,不懂事,你多原谅她好么!”
“放心吧,宋小姐,事情本来就不大,我很喜欢你妹妹,会很好地招待她,什么事情也没有,说开了后,大家还是朋友嘛!”
“那我就多拜托你喽!”
宋捷恢复了镇静。
第二天,王碧华与我坐在第二辆车上,尾随坐在第一辆车上的宋捷朝H市机场驶去。
为避免宋燕认出自己,王碧华决定凡是以前和宋燕见面的人这次不出面迎接宋燕,宋燕不认识的两个人扮成宋睫的朋友出面迎接,这两个人和宋睫在第一辆车上。
到了机场停车场,宋婕夹在两个男人中间下了车。王碧华与我没有下车,我们的车停在离前辆车较远的地方。
8时45分,宋燕出港,宋婕在人群里冲向在栏杆内的妹妹招手。
宋燕发现了姐姐,拉着箱子跑了过来:
“姐姐!”
“小燕,你可来啦!”宋婕说着掉下了眼泪。
一个男人朝宋燕伸出手说。
“欢迎,你就是宋燕吧,我们是你姐姐的朋友。”
宋睫抹着眼泪说:
“这是王先生和刘先生,都是我的朋友。我住在王先生家里,多亏了他们呀!”
宋燕打量这两个人说:
“谢谢你们。姐姐,我们回家吧,看我非把那个忘恩负义的混蛋劈了!”
“小燕,不着急,还是先到我朋友家商量商量再说,你来了,我心里就踏实些。”
另一个男人说:
“宋小姐,你姐说得对,先到我家喝杯茶,慢慢商量,我们有车。”
“那好,只要姐姐高兴就成,客随主便。”
“请把行李给我。”
男人说着,接过箱子,放在汽车后背箱里。
“请上车,宋小姐。”
司机是两个男人中的一个。他请宋捷坐在副座,另一个男人和宋燕坐在后排。这样安排是为了防止姐妹俩说大多的话,露出破绽。
汽车朝河畔小楼开去,我和王碧华的车拉开一定距离跟在后面。
第一辆驶进了小楼院子,第二辆车停在院外。
两个男人刚引领宋燕姐妹踏上高出地面二尺高的楼房平台,王碧华与我进了院门。目光机警的宋燕一眼看见了王碧华和我,知道中了圈套,但仍保持着镇静,她似自言自语,又似发问:
“王碧华?”
王碧华笑着说:
“宋燕,没想到我们在这儿碰到了,也许是冤家路窄吧!”
这时,从一楼闪出三个剽壮的男人,五个男人把宋燕围在当中。
“王碧华,你要干什么?”
“和你算笔帐,你们上!”
王碧华一声令下,五个男人扑向宋燕。宋睫吓得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宋燕不愧受过专业训练,她穿绕在门廊半尺多粗的木柱间,利用它作掩体保护自己,给先上来的飞起一脚,当两三个人迎面扑来时,她又跳上汽车顶巧妙地躲过围击,两个男人先后彼她重拳击中眼睛,失去了战斗力,又有两个男人被她踢中阴部,躺在地上嗷嗷乱叫。宋燕想冲过最后两个的拦截,救出宋捷夺门而逃。这时,一个人窜到宋婕跟前,把匕首横在她的脖子上。
王碧华冷笑观战,此时她说:
“宋燕,我知道你在全国散打是第三名,但这没用。你要再不老实,立即让你姐姐躺在血泊中。”
匕首压住的脖颈下面流出了鲜血。
宋婕哭求着:
“小燕,别打啦!求你别打啦!他们会杀死我的!”
宋燕长叹一声说:
“好吧,王碧华,我们谈判,你想要什么?”
一个男人悄悄绕到来燕背后,抡起棍,照着她腰部狠狠一击,宋燕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四个人扑上来,用尼龙绳把宋燕的双手反剪背后捆牢。
“把宋婕锁在二楼,把宋燕推进一楼大屋。”
遵照王碧华的命令,姐妹俩被分开了。
宋燕被按倒在沙发里,王碧华和我坐在她对面。
“宋燕,我们这回可以好好谈谈了。”
宋燕由于激愤而面色苍白,但神情并不慌乱。
“王碧华,你死到临头了,还玩阴谋,你爸死了,人就没有了根,你还狂什么?你这样对我,小金饶不了你!”
我上前左右开弓抽打宋燕的嘴巴,大骂道:
“臭婊子,你才死到临头!林小金远在千里之外,救不了你,等他赶到,你早扔到河里喂王八去啦!你说,是谁唆使你对王总下毒手的?”
“她从马背上掉下来,那是她命该如此!”
王碧华说:“胡说,是你的马有意冲撞我的马,我的马才受了惊。说吧,说出来,我不为难你,不说,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王碧华,你这条丧家犬,赶快给我松开!”
“松开容易,说实话就行。”
“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的说!”
“真的?” “姑奶奶从来不和别人废话!”
“宋燕,那我只好对不起你了。”
王碧华从书桌抽屉取出一个小纸包,这是她早已准备好的东西,纸包打开,里面是一支针管。
“宋燕,我与林小金不一样,我是个本份的生意人,从不侵犯他人的利益,而林小金是个阴险小人,对不起朋友。我不得不对你用武,是被你们逼出来的,纯粹是自卫反击。你知道这针管是什么吗?20世纪末的杀手,艾滋病人的血,注射到你身体内,你就完了。我当然不想这样做,但是你们要把我先置于死地,我仅仅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呀!”
一个保缥从王碧华手中接过注射器,举到宋燕面前:
“小妞,这一针扎进去,你就成了最时髦的人啦!说不说呀,扎进去,再后悔就来不及喽!”
针尖触到了宋燕胳膊上的血管。王碧华惋惜地说:
“多么可惜呀,这世界要多一名艾滋病人了。开始吧。”
针头扎入宋燕的血管,就要推。
宋燕突然大声叫道:
“住手!我说!”
王碧华问:
“宋燕,谁唆使你对我下毒手?”
“是你的好朋友林小金,与我无关。”
“林小金为什么要害我?”
“他没说,老板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不许问,骑王俱乐部的事故是他一手策划的,我只是执行了他的命令。这是规矩。”
“他总得有点表示吧?”
“林小金说你讨厌,活下去是个包袱,不死也让你扒层皮。你们俩是怎么结的仇,他没说。”
“林小金跟我爸爸的死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他说你爸爸是自杀的,他很难过,提到你爸爸,他流过好几次眼泪呢!”
“关于我爸爸的死,你听说过什么?”
“没有听说什么,都知道你爸爸开枪自杀了。”
“好,很好,你要早说出来,何必伤了和气呢。你出卖了林小金,他那里你是回不去了。我给你找个地方。你对林小金就说你姐姐病重,暂不能回去。费用嘛,一切都由我承担。”
“我知道,我没脸再见小金。我用不着你给我找地方,也用不着你的钱,放我和姐姐走!”
“你姐姐可以回家。你不能。你必需有专人照顾,我必须阻止你和林小金的接触,这是为了你的安全。我也不能让你有作案的机会。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只要你与我合作,你也知道,我王碧华向来是说得到做得到的。”
“你想把我弄到哪儿去?”
“香港。”
宋燕绝望地点点头,看得出,她被摧跨了,从肉体到精神。
王碧华从皮箱里取出五万块钱,放在宋婕大腿上说:
“对不起,宋婕小姐,让你受惊了。这五万块钱是对你的赔偿。你也看到了。我和你妹妹已经讲和,你可以回家了,但别忘了,你妹妹还在我们手里。如果林小金找到你,绝不能说我们来过,他要是问你妹妹,你就说到亲戚家去了。”
“我明白,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不忙。等我把你妹妹送到香港之后。宋燕,你知道针管里的液体是什么?”
“你不是说是艾滋病人的血吗?”
“我上哪儿去找艾滋病人的血,这里面是营养液,真给你注射进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哈哈哈!”
这次行动大获成功,我与王碧华相视而笑。剩下的事情,就是回北京找林小金算总帐了。
十 与林小金的最后决裂
@王大宝的追悼会上,王碧华扑通跪倒在遗像前,放声大哭。
@王碧华对我说:“我马上就可能一无所有了,越早死越舒服,还怕林小 金不成,我要拉着他,跟我一起毁灭!带上家伙,玩命去!”
@王碧华将手枪扔给林小金说:“小金,咱俩赌一把,你敢不敢?”
@王碧华说:“我现在想下楼,可惜没楼梯。我现在就想睡个踏实觉。”
王大宝追悼会在公墓遗体告别室举行。
本来,当我们在一起商量举行追悼会的时候,王碧华的母亲不赞成女儿举行这次追悼会,王碧华把装有父亲遗像的镜框塞进母亲的怀里,鄙夷地说:
“妈妈,你不同意举行追悼会,那好,你跟爸爸说,问他同意不同意!你们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怎么一点感情都没有!”
王碧华的母亲愁容满面地说:
“碧华,你怎么这样糊涂,这不是感情问题,是为了少惹事。你爸爸死得不明不白,市委不出面,你开追悼会,谁敢来参加?悼词又怎么写?谁来宣读悼词?这些问题都没落实,你草草开追悼会,到时一个人也不来,不是自讨没趣?”
“王碧华狠狠他说:
“就是一个人不来,我也要开追悼会,我不能让爸爸寒心。悼词不要!更不要谁来致悼词。摆上遗像,来的人默默哀悼一会儿就行了,那么多人,靠爸爸发财的发财,提干的进干,出国的出国,没房子的住上了房子,我倒要看看,这世态炎凉到什么程度!你不愿意去也没关系,我是他女儿!过去是,将来也是!我就是要示示威!我不管市委领导来不来,我一个个地给他们寄去追悼会通知!还有那些生前好友,只要我知道的,一律发通知!”
在我们从H市回来后的一个星期,追悼会举行了。能够容纳二百人的遗体告别室里没有挽联,但垂着许多长长的白纸,中间摆着王大宝的遗像,左右是一排没有挽联的花圈。
哀乐低回,屋里只有王碧华和我。我在人口处的桌子上摆放一个素面的签到簿,上面一个名字也没有。
王碧华臂上缠着黑纱,她铺上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两行大字:
我活时,你们趋炎附势 我死后,你们逃之夭夭
她将墨迹未干的纸放在摆放骨灰盒的桌子迎面,上面用骨灾盒压住。
我看看手表,走到遗像前,低声说:
“王总,时间过了,一个人也没有来。”
王碧华扑通跪倒在遗像前,放声大哭:
“爸爸!爸爸!你看见了吗?今天是女儿给你开的追悼会,但你生前的好友,一个人也没有来!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一个人也没有来!连你的结发之妻,我的妈妈,因为怕事,也没有来。爸爸!爸爸!你死得冤呀,你活着更冤,你让那么多人挣到钱,让那么多的人提了时候让那么多的人出了国,让那么多的人捞到了房子,你把他们喂饱了,养肥了,现在你成了孤魂野鬼,他们一个个逃之夭夭!爸爸!你说你活得冤不冤呀!”
追悼会后的一天,王碧华来回在屋里踱步说:
“我爸爸反正死了。是毁也好,是誉也好,他都不知道了,我也不在乎。我恨这帮趋炎附势的小人,他们只知道从我爸爸手里捞;捞投资!捞贷款!捞房子!捞护照!捞官当!捞好处!我爸爸生前对我说过,这些人让他烦透啦!他们捞足了我爸爸却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当然恨他们!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我爸爸是被他们捞死的!现在,是他们把捞至手的东西吐出来的时候,要毁灭,大家就一起毁灭!”
激动不已的王碧华余怒未消,她站到穿衣镜前,凝视自己的脸,五官因愤怒而变形,她一拳朝镜面击去,镜子碎裂,她的手扎出了血。
我慌忙找出创口贴,贴在王碧华的左手小指上。
“我没什么。你给林小金拨个电话。”
我用免提拨通了电话:
“喂,找陈总。”
接电话的是秘书。
“你是谁?”
“王碧华小姐找他。”
“请稍候。”
王碧华过来听电话,传来林小金的声音。
“是碧华吗,你好。”
“你好,小金。”
“对不起,因为有事,没能参加王叔叔的追悼会。我爸爸他们没能去,你能谅解吧,唉,这个时候。”
“当然,我很理解。”王碧华的声音很柔和,“小金,我请你吃饭,你有时间吗?”
“什么时候?”
“就现在吧,还有点事。”
“还是我请你吧,我一时走不开,你能到我饭店来吗?”
王碧华放下电话。我说:
“王总,去他那儿,不太安全吧?”
王碧华笑一声。
“晓东,你说,两个人打架,是软的怕硬的,还是硬的怕软的?”
“当然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这是顺口溜,我还不知道?”
“那我再问你,不要命的怕什么?”
我被问住了。
“不知道,不要命的还有什么怕的?”
“听我告诉你,不要命的怕立马寻死的。你想啊,你虽然不要命,架不住急着寻死,自然,立马寻死的更敢玩命!我马上就可能一无所有,越早死越舒服,还怕林小金不成?我要拉着他,跟我一起毁灭!带上家伙,玩命去!”
林小金的饭店里。
一张长桌,两把椅子,王碧华与林小金隔着长桌面对面坐。我们这些跟随王碧华的人一律黑色西服。黑色领花,肃立在王碧华左右两侧。
林小金的两个卫士一律白色的西服,红色领花,守卫在林小金左右。
桌子上什么也没有,没有台布,没有酒杯,没有鲜花,每人眼前只有一个玻璃烟缸。
王碧华冷冷地盯着林小金,一言不发有三分钟之久。
回答王碧华冷眼相逼的是凝固在林小金嘴角的冷笑。
王碧华打破了沉默:
“小金,今天咱们俩儿赌一把吧。”
“好,赌什么?”
王碧华伸手出掌,我把一把左轮手枪放在王碧华的手里,她把枪呼地放在桌子上。
林小金的两位卫士立刻敏捷地各自掏出手枪对准王碧华。
与此同时,我们的两个人掏出手枪对准林小金。
林小金的脸吓白了,他的声音颤抖着:
“碧华,别胡来!这是我的饭店,你不想活啦!”
“别紧张,小金,我说是赌一把,没有别的意思。”
林小金一挥手,两名卫士收起枪。我们这边也收起枪: “怎么赌?”
王碧华拿起手枪,打开转轮,退出一粒子弹,又把子弹装进转轮,合上,然后猛地把手枪推给林小金。
左轮枪在长桌面旋转着滑到林小金一侧,他伸手接住枪。
王碧华说:
“你查查,只有一粒子弹。我们每人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一枪。要是我死了,什么也不问,要是你死了,我问什么也是白搭。要是我们俩都没死,你要回答我两个问题,就这么赌,你敢吗?”
林小金打开转轮,确认了只有一粒子弹后,合上转轮,把枪顺着桌面推给王碧华。
左轮手枪两次在桌面上旋转滑动,王碧华伸手接住手枪。 林小金说: “碧华,这不是越南,也不是香港,你是《猎鹿人》之类的越战电影看多了。咱们俩什么话不能说,何必玩这个?”
“这个好玩。怎么,你害怕了?那么换个方式,我一个人开枪,如果我不死,你要回答我两个问题。”
“如果你坚持,我只好同意。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别玩这个,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赌。”
“不,就玩这个。那么,我开始了。”
王碧华左手拿起左轮,右手搬动转轮,转了几下后停住了。她把手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所有的人都紧张得喘不出气来,等待这一枪的结果。
“小金,如果我死了,你不要报警,我的手下自然会把我的尸体抬出去处理,我已写好遗书,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不死,你答应我的条件吗?”
“我答应。”
“谢谢。”
王碧华屏住呼吸,扣动了扳机。
手枪轻轻地发出卡嚓声,子弹没有出膛。
包括林小金在内,所有的人都同出了一口长气,看得出,林小金不愿意王碧华死在他的饭店里,虽然他心里巴不得她死。
王碧华微笑着把手枪还给我。
林小金说:
“谢天谢地,你总算没出事。我遵守诺言,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你为什么在骑王俱乐部对我下毒手?”
“这是没有的事,那是一场事故。”
“小金,你不是男子汉,男子汉要敢作敢当。明白告诉你,宋燕在我手里,她全招了,是你指使她,她又找了人,买通了骑王俱乐部的骑师,在马蹬上涂了一层强力胶,宋燕有意撞我的马,使马受到惊吓。我没冤枉你吧?”
“你不要听那个女人挑拨离间,我没有理由害你。”
“不,你有理由,你要杀人灭口。我知道你的事太多,捅出去一件,你就得下地狱。”
林小金的面颊抽搐了一下。我想,他真希望刚才的一枪,子弹出膛。
“碧华,这是你疑心太重。你知道我是个讲义气的人,怎么会杀人灭口呢!”
“还不止如此,你更怕的是追查我爸爸的死因,一旦真相揭开,必然会牵涉你爸爸的,所以你要杀人灭口。”
“你越来越离谱!”
“第一个问题其实我并不需要你回答,我只是告诉你,我知道你干了些什么。现在我问你第二个问题,我爸爸是什么人杀死的?”
“王副市长是自杀身亡,市委已经有了结论,你怎么还来问我?”
“因为他没有自杀的理由。此事和你有关系没有?”
“如果我事先知道你爸爸想自杀,我会阻止他。可惜,我门事先都不知道。碧华,你一定是神经受到了刺激,噢,你把宋燕弄到哪儿去了?”
“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我警告你,小金,你不要再打我的主意,别忘了,宋燕在我手里,她掌握着你大量的秘密,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她是活证据。你不把我逼急了,我不会把她交给别人。你要逼急了我,我也只好对不起你了。”
“你放心,碧华,我们永远都是朋友。还有事吗?”
“没有了,再见。”
“留下吃饭吧?”
“对不起,我怕饭里有毒。咱们走。”
王碧华在我与其他几个人前呼后拥保护下离开了房间。
回去后,那个私家侦探郑加明又来了,送过来一迭照片,王碧华和我一张一张地察看。
郑加明用手指点着在林小金的饭店及火车站货场集装箱拍的两张照片问王碧华:
“王总,你知道这些木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王碧华从抽屉里拿出郑加明前几天在市委办公楼后门拍下的照片说:
“加上这张你前几天在市委后门拍的照片,我就知道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照片上,两个工人从卡车卸下木箱子,抬进市委办公楼后门。木箱与装进集装箱的木箱形状。规格完全一致。
郑加明看了半天说:
“我还是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也用不着明白。不过,你拍的这几张照片很有价值,干得不错!”
郑加明坐回到老板台前的椅子上说:
“您满意,我就没白搭工夫。但我不能再练您的活了,他们发现了我,要不是几辆卡车挡住了奔驰,我不但这几张照片拿不到手,搞不好连我的小命都得搭进去。”
“你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我对你比较满意,我先付给了你定金,后来又给了你一万。你把我借给你的器材都给我送回来,我再给你两万。没亏待你吧?”
“没有,没有,您这么大方的主顾一辈子也碰不上一两个。您呢,好人做到底,别的器材我都完壁归赵,您的长焦镜头能不能赏给我。”
“行,给你就给你,那是我从日本带回来的,好使吧,不过,我劝你一句,改行吧,别玩福尔摩斯啦,不适合中国国情,还是挣点踏实钱,别的不图,就图睡个踏实觉。你要做生意,我能拉你一把。”
王碧华的慷慨与真诚打动了郑加明,他高兴他说:
“有您这句话,我一辈子没白活。您说对了,我还真想挣点钱,这辈子能有您的财富的百分之一我就知足啦!”
王碧华冷笑说:
“别贪钱,钱不是好东西,是王八蛋,它能要你的命。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
“您当然是想更上一层楼啦!”
“你错了,我想下楼,可惜没楼梯。我现在就想睡个踏实觉。谢谢你,你可以走了。”
“那我走了,王总,您多保重,我还要在您这棵大树下好乘凉呐!”
郑加明走到门口,又被王碧华叫住:
“郑加明,回来。”
“您还有什么事?”
王碧华从保险柜里取出三叠钱后锁上保险柜。
“这是三万,你先拿去,其中一万是你的惊吓费。我这里你暂时不要来,林小金那里你更不能露面,让他们抓住你,不但你得死,你的家也保不住,非让他们砸个稀巴烂。明白吗,不是吓唬,他们太黑!”
郑加明把钱装进他的破书包,连声道谢后离开。
王碧华对着桌上的照片沉思,她好像自言自语他说:
“他妈的,林小金,你让我死,我也不让你好活。这回你完啦!我不治你,自然会有人治你!”
我在一边问:“王总,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呀?”
王碧华面无表情他说:“军火。”
王碧华从抽屉里取出郑加明以前偷拍的照片,一张是林小全与香港人何叔步人烤鸭店。一张是林小金的卫士与一个修理工 在摩托车修理部交谈。她把五张照片放到一起,在桌上并齐,然后问我:
“晓东,你把这五张照片,立刻去邮局办本市快递。收件人地址是,市反贪局局长亲启,寄信人地址你随便编一个就行了。”
我困惑他说:
“给反贪局?”
“王碧华摆摆手说:
“什么也别问,你去办吧。”
在一刹那,我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说:
“噢,我明白了,你是借刀杀人,妙!妙!”
林小金的被捕,不能说跟王碧华的这封举报信无关,我认为,林小金完全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但我们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四月份的一个星期天,王碧华慌慌张张地打外面回来,一回来就对我说:“你赶快收拾东西走吧。”
我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你别问了,” 她简短地说,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我马上就给你订机票,你走得越远越好。”
我不知好歹地说:“碧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你想一起完蛋吗?”她燥怒地冲我吼了一句,但是紧接着,她就非常温柔地问我:“晓东,在现在这关头,假如我要托你办点事情,你不会推诿吧。”
我说:“我非常乐意能帮到你。”
第二天,王碧华交给我一张去香港的机票,还有各种手续,另外,她还交给我一只大的手提箱。
“你到了那边,按这个地址先稳定下来,到时候我自会跟你联系。”
我点点头。那只箱子很重,我问:“箱子里是什么?”
“你别管,”王碧华说,“这箱子是加密码的,你千万别动它。你快走吧,迟了恐怕就来赶不上飞机了。”
我答应一声,提起箱子就冲了出去。司机在外面接我,我一跳上车,车就箭一般地朝飞机场驰去。
但是,我和王碧华都万万没料到的是,我刚进机场候机大厅,就被两名警察盘问上了。他们把我带到了车站派出所,打开箱子,里面全是钻石。黄金和美钞……
我就这样被捕了,我的梦也做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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